一枚子弹风似的速度射进师傅的胸膛,血水四溅,少量的血溅在了沈祁言的脸上。
“快……走!不管我。”
师傅一味的推搡着他,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落下来,沾湿了他军绿色的外套。
他也很想活着,军人总有一死,牺牲自己一个人可以,但不能因为自己牺牲他的一切。
“开枪,送师父最后一程吧!”
开枪时风吹红了他的眼眶,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想起他刚入伍场景。
他对不起师娘,他辜负了她对他的期望。
沈祁言环顾四周,看着他的兄弟一个个的倒下,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身体猛得剧痛,他诧异的捂着腹部,液体晕染了他的手。
“兄弟们……带你们回家了!”
风带着尖利的刺刀扎在了一群蝼蚁的内脏里,像鞭炮似的声音惊扰了河对岸的丛林。
一声声警笛来了黎明的荣耀,沈祁言半跪在地手扶着枪,而另一只手死死的握着U盘。
扑通一声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隐约中他看到了站在阳光里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她背对着他,黑色的长发轻抚过他的脸颊。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可是那道身影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想紧紧的抱着她,想让她看看自己,想告诉她自己干了一件非常为国争光的事情。
不知多久医院里一个少女飞奔在走廊里,她迫切的想看到那个人。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心脏就像学在高空走钢丝的人一般剧烈的跳动着。
当看到病床上那个躺在那里的人影时,沈清婉心头就是一颤:为什么会这样?
几个穿军绿色的军装的军人统一回头看着她:“你是家属吗?”
她点了点头。
“我们的兄弟都死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请您好好照顾他!”
一句话每一个词都像是冰雹似的毫不留情的捣碎了那不堪一击的心。
几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眶,戴上了自己的帽子,利索的行了个军礼,便有序的离开了。
沈清婉心疼的看着病床上的人,这是她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十几年没有见,却没有想到用这种方式相见,想问问他疼不疼?
她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歪着头目光呆滞望着窗外。
窗外晴空万里,积雪已经融化三千里。
一周又一周过去了,人依旧没有醒,仪器上的痕迹证明他还活着。
她的心从刚开始欢喜硬生生的变成了忧愁,就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沉重的。
突兀的钢琴声打断了沈清婉的思索,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镇定了几秒接通了。
“您的快递到了。”对面很快的就说话了。
“放门卫那里就好了。”她说。
拿着温热的毛巾仔细的擦拭着前冰冷的手,一滴滴滚烫的泪落在了他的手上。
她自言自语道:“你…最爱谁?嗯?……不应该是我吗?”
突然觉得自己手心的握着的手动了一下,蹭的一下病床上的人坐了起来,沈清婉措不及防的连连后退,坐在了沙发上。
沈祁言看了她一眼,又摔在了床上。
是不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医生为他检查了瞳孔,说没什么大事,晚上就醒了。沈清婉瞬间松了一口气。
“你是病人的女朋友?”医生边问边为他检查的身体上的伤口。
沈清婉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额头,一张脸被长发遮住了大半。
她轻描淡写道:“不是,我是他的仇人。”
医生迅速看了她一眼,认为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趣便没多说什么。
晚上八点多钟了,沈清婉画了一个恶作剧的妆,还可爱的朝着玻璃摇晃了一下脑袋。
沈祁言刚醒就来了一个暴击,玻璃外面站着一个褐红色的的颜色遮盖了半张脸,头上还扎着两个丸子,少女张牙舞爪的做了一个鬼脸。
直接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床头的水杯直接浇了个落鸡汤,蓝白纹衬衫湿透成一片,隐约还能看见两个红点。
他没让人打死,快让人吓死了。
“你没事吧?”沈清婉看沈祁言这样哪有心思在开玩笑,迈着小短腿,就把他扶起来。
沈祁言坐在床上,觉得哪里都痛,但又看到面前的女生,还是保持着镇定。
看他实在不认识自己,委屈的撇嘴:“祁言哥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嘛?”
沈祁言现在脑子一团浆糊,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沈清婉又有了一个好主意。
“自从你走了之后,我过的非常不好,一场火把家里烧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清婉自说自话的形容着火势有多大,加上脸上的颜料特别像火烧的,把他骗的一愣一愣的。
一瞬间沈祁言就绷不住了,边哭边只用没扎针的手擦她脸,脸上的染料染了他一手。
医生来到时就看到了这幅场景,一个病人追着家属打,一个实习医生拦腰抱着沈祁言。
“咱好好说……别生气。”
沈清婉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的站在门口,眼睛里闪着泪花儿,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在休养一周差不多能出院了,还是当兵的身体好,恢复的真快。”医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祁言那有心思听他说那些,潇洒的翘着二郎腿,拿着纸巾擦了擦手,把医生打发走了。
医生还有点摸不清头脑,看了眼正在装鹌鹑的沈清婉,上午还是仇人,怎么这么快就被围剿了。
还是小年轻好,有情趣。
“过来!”沈祁言心疼的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脸上的颜料,不禁蹙起眉头。
“你饿了吧?我去回家给你做饭。”
沈清婉就这么撂下一句话,扭头就跑。
“把脸擦擦,别吓着小孩。”沈祁言在后面喊着,声音温柔而宠溺,听得人心头发软。
沈清婉傲娇哼了他一声,留给了他一个可爱的背影。
人刚走,沈祁言一颓废的坐在了走廊的椅子上,他双眼迷茫,脸色惨白,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上,满是阴沉。
“你终于醒了,可委屈人家姑娘了。”
沈祁言抬眸看着熟悉的军装,还是熟悉的面孔,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我师傅没了,班长没了,兄弟也没了”沈祁言低声呢喃道。
他的声音是痛苦的、绝望的,却也是温柔地......。
站在他面前的人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总比没人活着要强吧!”
他低头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退伍。”
那两个字是如此的沉重,可他还是说出口了。
他的话让对面的人都愣住了,诧异的张了张嘴,重重的点了点头,尊重了他的决定。
沈祁言颤抖着身子,冰冷的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他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脆弱。
"我是个逃兵,一个从战场上活着的逃兵。"沈祁言自嘲地笑道,声音里充满了悲凉与哀伤。
他朝着脸狠狠的打了几下,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疼。
许久都缓不过来,他放弃了光辉生涯,放下了闪耀勋章,可唯独放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