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那修士气得双眼通红, “我和你拼了——”
然而她和本命法宝联结更深,这一下对她也造成了重创, 还没迈出第二步就咳了血。
苏陆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坐倒在地, 捂着胸口疯狂吐血。
她直接转身上楼了。
一路上的修士们纷纷让道。
——论起修为,在场的有许多筑基境,但他们猜出她的身份, 自然也不愿出来找茬。
同境界的人之间可以算得上是切磋,谁输谁赢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果一个筑基境敢向练气境发难?
这性质就不同了。
那练气境的同门朋友师兄师姐,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报仇了。
苏陆上楼去登记任务,出示了自己的身份玉牌, 又留下名字。
那负责登记的修士倒是有些意外, “慕容大长老的徒弟啊, 前辈就是那位阴灵根?”
“……原来你的大名是这个字。”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段鸿站在旁边,若有所思地望着登记簿上的字迹。
“嗯,你现在知道了。”
苏陆站起身来。
她想着下面可能一片混乱,干脆直接走到墙边,看了看那敞开的支摘窗,身形敏捷地钻了出去。
街上还时不时有人御剑起飞, 她的动作也不怎么惹眼。
等她回到凝碧峰的住处, 余光里忽然瞥见了熟悉的人影。
“…………怎么了?”
苏陆无奈地靠在门框上, “刚刚那人找我麻烦, 绝非你所授意,这我还是知道的,你不用解释。”
白衣青年伫立在石桌旁边, 闻言微微皱眉, “那两人必然会受罚。但按规矩你该去一趟落雁峰。”
苏陆歪歪头,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冯长老的入室弟子。”
段鸿无奈地道:“你又打坏一把灵剑,冯长老不会善罢甘休。”
上一次是烟霞峰许长老的弟子,许长老本人辈分低,又才入元婴境不久,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这次的冯长老,他已经晋入化神境,是落雁峰的前辈,虽然不是栖云仙尊的弟子,但辈分摆在那,和清霄仙尊都是师兄弟相称。
所以他绝不会畏惧慕容冽。
毕竟明面上慕容冽比他低了一个境界,又只是外门的长老。
更别说,冯长老还会自恃上有清霄仙尊。
虽然落雁峰首座并非蛮不讲理的护短类型,但众所周知,他看不上慕容冽的徒弟们。
段鸿不确定苏陆能否想明白这些道理,“……我知道都是他们的错,但你其实做得也不太对。”
苏陆心累地看着他。
他没必要和她说那么多,所以她其实能理解到这种好意。
苏陆:“如果我将那个任务让给他,他真的会善罢甘休吗?他会不会再借故想要揍我一顿,让我当众没脸?”
段鸿微微摇头,“他确实不会拿到任务就收手。”
那人本来也不是为了任务,如果苏陆让了,他必然会变本加厉找他麻烦。
苏陆:“还是你觉得我该在他师妹冲过来的时候,好言相劝解释一番?”
段鸿依然摇头:“后面那人比她师兄要强,在大庭广众下找你麻烦,未必没有想要显摆的意思,亦或是和她师兄打着同样的主意。”
那就是做给他看的。
苏陆不由有些惊奇,“你这不是很懂吗?”
所以为什么原著里恶毒配角给他上眼药都能成功啊!
他们那些低劣幼稚的挑拨和栽赃陷害,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上当吧。
更何况段鸿明显也是个拎得清啊。
段鸿:“……”
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用这种目光打量,他更加无奈了。
段鸿:“你还手理所应当,但是你不该打碎那把剑,给他们借口向你发难,对剑修而言,损坏本命法宝代价极大。”
他停了一下,“冯长老的亲传弟子当中,有几个人……并不是那么通情达理。”
苏陆听明白了。
估计是比今天这俩还不讲道理的。
苏陆:“……所以你要抓我去落雁峰和他们对峙吗?”
段鸿微微蹙眉,“不。”
如今刚刚事发,冯长老那边恐怕还没反应过来呢。
“那我先走了。”
苏陆晃了晃手里的单子,“这家人新买的房子里闹鬼,如今还住在客栈呢,我担心他们睡不好。”
段鸿:“……你若真是担心那房主,我去一趟将那鬼除掉便是。”
苏陆更加惊讶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
在年轻一辈的金丹境高手当中,段鸿的亲和程度绝对是最低的,在门中的风评也比不上他的师妹。
虽然他并非寡言少语的类型,但一般人他也根本不搭理。
有人对虞锦书表达爱慕,她会微笑婉拒,还不会让人失了面子。
但若是有人对段鸿示好,他可能理都不理转身就走,假若是落雁峰的同门,他可能还会让对方拔剑,试试其水平。
等他把人打得落花流水之后,还会冷冷丢下一句嘲讽,让人将心思用在正道上。
类似的事件屡次发生,落雁峰弟子都对他又敬又怕,其他支脉的人,修为不如他的,更是都想离他远远的。
苏陆从炼石堂弟子那里听来不少这种八卦。
每一次她都觉得,他们描述的段鸿,和自己认识的就不是一个人。
苏陆:“……”
原著里段鸿对女主各种特殊,除非被恶毒配角挑拨误会,从不给女主冷脸。
但那是因为他喜欢女主,从外到内,从容貌到性格的喜欢。
现在这种情况,她有些无法理解。
“呃。”
苏陆干巴巴地开口道:“金丹境高手去做这种任务岂不是大材小用?师侄若是觉得一身本事没有用武之地,不如出去找几个魔修打一架。”
段鸿抬头看了看天色。
他语气平淡又带点玩笑意味地道:“昨夜我确实和几个魔修打了一架,不过今天再出去也不会再遇到他们。”
苏陆:“为什么?因为你把人杀了?”
段鸿轻描淡写地点头。
苏陆也不意外,魔修和正道修士间一向是你死我活,“他们是祭星教的人?”
“如今所有魔修都算得上是祭星教门人了。”
段鸿沉声道:“祭星教主统一了魔门的三宗六道,就连游离在外的散修都要称呼他一声神尊。”
这事在正道修士看来难以想象,毕竟数千年来,还有没哪位仙尊能够做到,即使是琅嬛天府的剑圣,也只是称雄中州。
万剑宗玄仙宗这些大派也未曾向他俯首。
不过,魔修数量也少于正道修士,相比起另外几个大派,祭星教也是毫无疑问的第一。
而正道门派这边,每个州境最强的仙府,彼此间实力相差不多。
苏陆随便收拾了一下,拿了点碎银子,直接出门了。
段鸿只是伫立在桌边默默看着她,临行前问了一句需不需要送她,被婉拒之后,又问她有没有传音玉简。
苏陆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又怎么了?”
“如果你没有,我可以送——”
“不不不,不用了。”
苏陆连忙从怀里掏出萧天炀给的,“我有传讯的,我带这一个就够了,多了装着也麻烦。”
段鸿微微颔首,手指一动,掌中也出现了一块青色玉简。
他将玉简向前一递,与苏陆手中的轻轻撞了一下。
苏陆:“?”
她手中的玉简荡起一圈金芒。
段鸿淡淡道:“这样你我就能互通传讯了。”
苏陆:“……”
她并没有很想和他加好友。
尤其是修为高的人仿佛还能感应对面玉简的位置,她就更有点不乐意了。
段鸿离去之后,苏陆火速给萧天炀发了个消息,询问这东西能否被追踪。
“若是距离不远,确实有法术能感应方向,但也无法精确位置,若是相隔远一些,那也不行的吧。”
萧天炀这样回复道。
苏陆放心了些。
在宗门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正常也是待在凝碧峰,不需要感应也能知道。
这次轻车熟路地离开宗门,日落之前就抵达了灈河城。
状态比上一回也好了很多,只是稍稍有些疲惫,体内灵力流失了一小部分,运功一刻钟就能歇回来。
苏陆在青羊镇转了一圈,就找到了任务指定的宅子。
那是一处三进院子,红墙青瓦,花木婆娑,院子里栽了梧桐芭蕉,清幽别致。
房主一家都暂时住去了客栈,如今宅院里空空荡荡,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一片死寂。
甫一穿过垂花门,苏陆就隐隐感觉到一丝异样。
或许就是书中所指的鬼气。
妖气也好,鬼气也罢,都能影响修士们对整个环境的感知,因此稍微有点道行,都能在第一时间有所感觉。
只是快慢深浅的差距。
苏陆能感到一丝异样,但无法确定来源具体位置,不过好在有委托人的任务描述。
她走进正房找到那面出鬼的镜子,伸手摸了摸,觉得有些不对劲。
晚霜出鞘,灵力注入,刀身倏然氤氲起冷气。
苏陆没有冰属灵根,使用冰属灵器,难以避免会有一点不适反应。
若是常人可能会被冻坏手指,但对于练气境修士来说,真的只是一点点不适罢了,甚至不会影响战斗。
——啪!
刀尖刺上镜面,铜镜在灵力震动下,瞬间蔓出道道蛛网似的裂痕。
苏陆听见一声凄厉而愤怒的吼叫。
铜镜倏然四分五裂,碎片纷纷坠下,如落叶凋零。
紧接着,一阵阴风吹卷而出,晦暗灰雾翻腾涌动,从那残存的镜块边缘溢出,转瞬间填满了整个堂屋。
苏陆现在感觉非常奇妙。
她不清楚其他修士在这里会如何,但她站在灰雾里竟然颇为舒服,仿佛这充盈的不是鬼气,而是灵气。
等等。
这屋里吹卷的森冷阴风,仿佛有些熟悉。
入门那日在清明峰的鉴灵仪式上,她触碰到聚灵石,大厅里仿佛是类似的气息。
——所以鬼魂的力量其实和阴属灵力同源?
苏陆来不及思索这个问题。
灰雾中已经伸出一只苍白手爪,她下意识运起了截灵印,一招打在了那枯瘦的手背上。
那干瘦狰狞、指爪锋利的手掌,在剧烈的震动之后,力量溃散,寸寸碎裂成灰。
与此同时,她感到灵力涌入了指间。
残镜中的鬼魂再次厉声嚎叫,直接扑了出来,仅剩的一条胳膊抬起,想要去掐住她的脖子。
这次动作太快,苏陆没来得及躲闪,直接被撞到了地上。
但她也反手竖起晚霜,直接削掉了鬼魂的四根手指。
断指迅速溃成飞灰。
鬼魂的脸容血肉模糊,双眼空洞,五官都扭曲着皱成一团,皮肤像是被直接撕掉,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模样。
他们在地上厮打,碰翻了桌子,打碎了瓷瓶,苏陆甚至被甩到了空中,脊柱直接撞断了一根房梁。
缠斗了将近一刻钟,她终于运足灵力找准时机,右手按住了鬼魂的脸,将整个脑袋打得灰飞烟灭。
苏陆喘着粗气捡起晚霜,在门口坐着歇了一阵,完成了一次大周天循环,身上的疼痛才好得七七八八。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身上灵力好像增加了。
苏陆试着检视自身,没发现任何异样,这才动身去城里客栈,找到了委托人。
那是一对中年模样、和气富态的夫妻俩,听了她对鬼魂的描述,顿时连连点头。
她说到战果,他们一听鬼魂没了,也不介意被那场战斗毁掉的家具,立刻谢遍漫天神佛。
那女主人掏出一锭金子往她手里塞。
苏陆:“你们在发委托时,应该都把报酬给了司世堂的人吧?”
因此她的报酬也是要回去再领的。
“那也劳烦仙长跑这一趟。”
对方态度极为诚恳,说什么都要她收下这钱。
然后男主人才加了一句,希望她今晚能守在院里。
苏陆:“……也行。”
他们没亲眼见证鬼魂死去,仍然害怕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夫妻俩带着一群丫鬟小厮厨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回了宅院。
苏陆在厢房修炼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平安无事,夫妻俩早早起来找她,连声道谢,又给她塞了一张百两银票。
临行前,苏陆顺口问了一句,“……你们认不认识住在西庄的人?”
“那个遭了妖怪的西庄?”
男主人有些惊讶,“我们原先是住在城里的,不过,我那小厮就是镇上生的,倒是可以问问他。”
他说着立刻将贴身小厮唤来。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看着颇为机灵,一听西庄接着点头,“我大姨就住在西庄,只是前年染风寒去世了。”
苏陆心里暗叹自己好运。
“除了那个妖怪之外,西庄发生过什么怪事?”
小厮眼珠一转,想着仙长既然问起西庄的怪事,多半还是要调查妖怪,想从旁的蛛丝马迹入手。
他自己脑补了一番前因后果,清清嗓子道:“确实是有一件怪事,和那妖怪有关,那夜之后,西庄的人都死了,仅一个人活着。”
苏陆状似惊讶,“是吗?”
小厮一看仙长对这事感兴趣,更来劲了。
“之前听我大姨说过一嘴,那也是个怪人,她母亲年轻时离家闯荡,过了几年忽然回来,抱了个出生月余的婴儿,留了一笔钱,交给妹妹抚养,其余的只字不提,竟又走了。”
苏陆:“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兴许这母亲在外面惹了麻烦呢?”
“哎呀,仙长你有所不知,托付孩子确实不奇怪,怪的是那小孩,寒冬腊月被抢了衣服打晕,在雪里昏了一宿,换成旁人早就没了!”
小厮神秘兮兮地道:“她被抬回家时身子都硬了,说是已经没气儿了,他们都想着给她准备后事,谁知在热炕上躺了一阵子,她居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