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句话引起了一片“哈哈哈哈”和赞同共鸣, 显然类似的事无独有偶,歪楼了一会儿,下面又转回了正题。
“……我见过的天灵根也都挺好看的。”
“那是挺好看的问题么, 那是非常好看吧。”
“我记得这个好像有讲头,就说他们体质好, 不修炼也比普通人好, 一般不容易得病,当然故意扒光了站雪天里冻一夜那还是不行的, 总之就是气色比较好, 皮肤也好, 反正不容易丑……”
“你这么说确实,地灵根我见过好几个,也没丑的。”
“……那整个宗门其实也挑不出几个丑的来吧,只是天灵根都特别漂亮而已, 不丑和很美之间还有差距吧。”
苏陆默默退出了。
怪不得萧天炀说少看口水话,确实没啥意思。
她放好玉简继续修炼了。
又花了数日,苏陆终于能保证,每次施展新法术,都能维持一刻钟以上。
她不太想总是打扰萧天炀, 就干脆拿镐头砸自己的手, 一边砸一边确定法术效果仍在。
最初砸几下就完了, 法术迅速溃散, 回归成人手。
苏陆努力不去感受疼痛,而是体会灵力变化, 按着书里指示慢慢调整, 尤其是将手边灵力控制在几个穴位之间。
灵力的多少分配和稳定性也尤为重要, 练气境很难做到心随意动, 但凡稍有不专心,可能就维持不住法术。
尤其是稍微有点难度的法术。
不过话虽如此,要真实施起来仍然很难,毕竟疼就是疼,更遑论剧痛,想要保持专注实在不容易。
苏陆决定使用一些笨办法。
反正师父给的伤药存货还很多,那东西可以重铸血肉乃至骨骼,也就不怕受伤了。
她干脆抓起镐头继续砸,一分钟不够就一刻钟,一刻钟不够就一个时辰,时间久了早晚能习惯疼痛。
哪怕依旧会痛,但次数多了,能造成的刺激就渐渐减弱了。
她一直自虐到当天夜里,总算是成了。
哪怕是晚霜一刀插过去,从手背插穿手掌,亦或是活生生刮掉几块肉,指甲仍然是爪子。
接下来就是硬度的问题了。
苏陆一边抹药,一边想着自己可能也不太正常了,但这也不妨碍她换了一只手继续砸。
次日夜里崔槬回来了。
他也是金丹境高手,连着数日不休息,奔波了许久也风采依旧,脸上没有半点疲色。
二人见面之后,崔槬随手丢了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妥。
苏陆赶紧道谢,谢完了又忍不住好奇。
崔槬坐在石桌旁边,神情复杂地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在这阆山里面高手太多,许多事束手束脚,出去之后就自在了,神识一开,至少能确定方圆百里内有没有修士。
他在外面绕了一圈,确保无人跟踪自己,就直接换了身衣服,用幻形法术改了容貌,径直去了一趟师妹的老家。
西庄的人死了个干净,屋舍也在火中焚成残骸,但距今也过了数月。
那附近地势不错,有水有田,自然又有死者的亲戚去重建房子,开垦耕地种菜种树的。
崔槬一边说一边看着师妹的神情,见她情绪郁郁,但也没有过于悲恸,就继续讲了。
他的神识扫过方圆百里的村落山林,找到了山脚墓地所在,直接去了一趟。
那墓地位置本就偏僻,秋冬时节更是一片萧索,枯树上寒鸦嘶鸣,四处冷风瑟瑟,半个人影都没有。
寻常人独自来这种地方,那也是为了亲戚朋友扫墓,扫完也不敢过多停留,必然也是赶紧走了。
崔槬自然无所谓,在墓碑之间转了几圈,按着师妹给的名字,找到了姨母一家。
对上姓名和生卒年,他又将附近刻了苏姓的墓碑悉数观瞧一遍。
放眼整个墓园,有些坟前碑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有的却是薄些,应当是有人打扫过。
苏家也有被扫墓的,只是并非师妹的姨母一家,那几人算起来和师妹关系都远了些。
他干脆去了镇上一趟,隐晦地打听到苏家亲戚,算起来是师妹的伯祖父,也是苏家这边的大房。
只是他们并非世家,所以没什么族长头衔。
崔槬假作是旧年认识了师妹的姨母,谎称自己那时家道败落,在外流浪,有段时间衣食都艰难,途经西庄时,在一片果园附近昏倒,恰逢苏四姐搭救,给了碗水喝,又送了他一些干粮。
如今西庄整个村落布局截然不同,他却能将曾经的房子田地位置描述出来,那苏家人自然信以为真。
他们见他穿着锦缎衣袍,手上戴着扳指,以为他如今发迹变成了财主,连忙告诉他苏四姐和丈夫并两个孩子都死了。
崔槬震惊不已,眼圈都红了,直问他们怎么回事,末了还加一句“虽然苏夫人脾气冲了些,但我知道她是个良善人”。
苏家人更是不疑有他,四姐和她男人王二脾性都不算和软,年轻时整日吵架,顿时将闹妖怪的事情讲出来。
他们讲得天花乱坠,又开始添油加醋说自己和四姐的关系亲密,夫妻俩平日里如何来串门。
这当然全都是编的。
崔槬知道也不戳破,装得欣喜万分,接着又悲痛不已,就要从怀里掏钱。
那家人更是喜上眉梢——他们早猜到他是回来报恩的,身上必然带着好东西,一开始连忙推拒,后面又收了。
他连连哀叹,只感慨自己无法报恩,又随口问起苏四姐的事,还说依稀记得他们家里是三个孩子。
“那个是之岚的女儿,哎,四姐同父同母的亲姐,我们族里行三的。”
苏之岚。
这就是苏陆母亲的名字了。
不过这群人和苏三姐苏四姐都不熟,即使把苏陆母亲的事拿出来说了一遍,说的也都是苏陆已经知道的。
崔槬以为这次就要无功而返了。
结果男主人眼珠一转,顿时神秘兮兮地说起,苏之岚年轻时出门闯荡,十多年后回来了,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将孩子托付给妹妹。
她带了一笔钱回来,并且还不少,养一个孩子绰绰有余,妹妹最初不太乐意,但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答应了。
崔槬适时表露了一点兴趣,女主人顿时接上话,说三姐来找自己的父亲,她躲在门后听了一耳朵。
他并没有直接说下去,“……师妹怎么了?”
苏陆正十分敬佩地看着他,“我没想到二师兄你这么擅长,嗯,待我想个合适的词儿,装神弄鬼?弄虚作假?好像都不太合适。”
崔槬叹气,“我原本也不会的,结果不知怎么,就开始坑蒙拐骗,给人收拾各种烂摊子,哦,师妹莫要误会,我说的是师兄。”
苏陆:“……我没误会。”
崔槬看了她一眼,“师妹知道我为何不对他们用搜魂之术?”
苏陆:“怕把他们变成傻子?”
崔槬点头又摇头,“凡人确实不太受得住,但那也要是强迫他们暴露秘密,说出极为不想说之事。”
如果本来就是一些事不关己的八卦,被搜魂之人不会发自内心抵抗,也基本上不会受到伤害。
但凡施术者不是特别莽撞的新手,亦或者故意为之,那都不会将人害成傻子。
“师妹有没有忘记某一件事,后经反复回想,才隐隐记起几分?这事可能不是那么重要,对你而言想起来或者忘记也没有影响。”
苏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是说,这样的事情,用搜魂之术难以问出来。”
他点了点头,“不错,若是以法术强迫,那才可能会让他们疯掉,且未必能得到答案。”
崔槬在那苏家亲戚们面前出手阔绰,他们自然想再捞些好处,就绞尽脑汁想说些他感兴趣的。
女主人冥思苦想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想起自己小时候在门外偷听到的谈话。
“……苏之岚亲口说过,自己在幽州得罪了人,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死,旁的也就算了,唯有孩子放不下。”
苏陆猛地吸了口气。
在中原九州之中,幽州位于最西北处,一部分和西荒接壤。
而且七大妖王之中,距离幽州最近的,就是重渊山城,霍衢的地盘。
如果苏之岚真的和妖王邂逅,又匆匆逃离,那这件事发生的幽州的概率,倒是比在其他地方要大得多。
可惜苏陆的伯祖父已经死了,当年那人在门后也只听到几句。
苏陆:“……他们是故意不说我还活着的吧。”
崔槬微微挑眉,“你知道为什么?”
苏陆伸手撑在桌面上站起身,“怕你知道我活着,就不乐意给他们钱了,毕竟我好歹是你恩人养大的。”
然后又摇了摇头,“当然我也几个月没出现了,他们也会觉得我说不定是饿死在外头了。”
她站在桌边陷入了沉思。
崔槬看了她一眼,大概猜出后者在琢磨些什么,“霍衢极为厌恶人族。”
苏陆一愣。
“早在百多年前,他闯出名号时,此事已经不是秘密。”
崔槬淡淡地道:“妖王们纵然不需要食人,但人族在他眼里,便如同蝼蚁在人族眼里一般。”
他停了停,“当然,他同样看不上弱小的妖族。”
所以如果是修为高的人族修士,或许不同。
可是苏之岚有家有来处,年龄一目了然不可能作伪,生孩子时也才二十多岁。
纵然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这个年龄,修炼到能被妖王看入眼的境界,至少自古以来无人能做到。
如果真能做到,那更不可能轻易言死。
“还有一点。”
崔槬敲了敲桌面,“师妹的亲眷当中,无论谁是妖族,这人的修为应当不会太高。”
苏陆看向他。
“否则你的妖族血脉绝对无法被压制这么多年。”
苏陆不由好奇起来,“二师兄从哪里听来的这个说法?还是你认识不少半妖?”
崔槬微微颔首,“认识几个,情况各不相同,唯一近似之处,就是我说的,妖族父亲或者母亲实力越强,血脉显现越早越快。”
当然这说的是出生后如同人类的半妖,那些一生出来就半人半妖模样的,有时反而是妖族那方修为更低的象征。
因为他们的妖族父亲或母亲,尚且无法稳定维持人身。
更有甚者,根本就是人和妖兽所生。
所谓妖兽就是通了灵智的飞禽走兽花鸟鱼虫,然而他们尚且无法变成人的样子。
至于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那就只能问这孩子的人类父亲或者母亲,具体是如何操作的了。
苏陆听到这话倒是松了口气。
她自然不希望和妖王扯上关系。
毕竟身上的诅咒还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最好只是母亲邂逅了一个普通妖族,然后他们受到某个修士的追杀,自己也被诅咒。
若是那妖族修为平平,这修士肯定也强不到哪去,否则自己连带母亲一定全都死了。
因为种种现实,苏陆已经脑补了几十个版本的悲剧,然而这是她最期待的一种。
如果仇人就是施咒者,她当然希望这人本事一般,届时倘若要杀死对方解咒,就不是什么难事。
但若是妖王相关,事情必然复杂起来,出现高手的概率更大。
苏陆压下心思,“二师兄后面又有什么奇遇?”
“……那就没什么了,我去了一趟幽州,然而数百座大城,数千座小城,又有高原荒漠村镇无数,只知道一个名字,根本无从查起。”
崔槬叹了口气。
他倒是试着打听了一下,幽州各大门派仙府中,有没有什么叛徒,譬如和妖族交好乃至结婚的。
然而问了半天,也没有听说这种事,只知道有几个人被逐出或是主动叛离门派,人家也是去当了魔修的。
而且要么死了,要么已经去了北域,加入祭星教了。
也没有谁姓苏。
后面他就随便找了一家人,那家的大少爷母亲早亡,父亲续弦,大少爷就早早搬了出去,整日在外花天酒地,父亲喊他回去继承铺子,他干脆拿着钱跑了。
结果过了两年,他的尸首在外面被人寻到,这才送回了家。
时间恰巧与苏陆出生前后对得上,而且看这人性格作风,独自在外遇到顺眼的,有个露水情缘也正常。
苏陆记下其名字和背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谢谢了,居然还要麻烦师兄跑去幽州……”
“待你境界高了,来回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崔槬摆了摆手,看向桌上的镐头,“方才我就想问了,你是用它把谁的脑袋打爆了么,沾了这么多血。”
苏陆摊开手,“我自己的手是爆了很多次。”
崔槬眼中几乎具现出问号。
苏陆干脆将那个赌约说出来了,“我就急着想掌握了这个,再去多学一个,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为什么。”
崔槬沉默片刻,“可能,就是为了争一口气吧。”
苏陆:“……希望能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