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婉看似勇猛, 实际上喝多了酒, 浑身软绵绵的,那点力道乔瑞臣一只手就能把她摁趴下。
但即便如此,有道是金刚难抵绕骨柔,乔瑞臣还是顺着苗婉的动作, 护着她小心躺下, 由着媳妇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苗婉也就是有那个流氓心,身为铁木选手, 她能干的也就是跟个小狗子一样亲亲蹭蹭。
好半天不见乔瑞臣有动静,苗婉不乐意了。
她伸手拍拍乔瑞臣,“白劳呀, 你真回来啦?”
“阿婉怎知不是做梦?”乔瑞臣扶着纤柳般的细腰, 十几天不见媳妇,他也想她了。
苗婉脑子可能跟旁人不一样,但她是有逻辑支撑的,还撑着他的胸膛, 梗着脖子, “要是做梦, 你肯定任我搓圆搓扁嘛, 我家白劳不可能不听话哒!”
乔瑞臣:“……”没毛病。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个醉鬼说,要把到手的银子扔出去。
即便回来的时日少, 他也见过苗婉数钱什么样儿, 妥妥一个小财迷,这会儿说了, 说不定要哭得全家都过来瞧。
他将苗婉扶稳了, 问媳妇以前不肯解释的问题, “那阿婉可不可以告诉我, 为何我叫白劳呢?”
苗婉愣了下,脑子越来越晕,只是听到‘白劳’俩字,笑得跟偷了油的老鼠似的。
她趴下,凑在乔瑞臣耳边,“你听没听过黄世仁和杨白劳的故事?嘻嘻……你别怕,我比那位好多啦,我有给你银子花,还肉偿捏,嘻嘻嘻……像我这么良心的苗世仁,世间罕见呐,我肯定不会被枪毙!”
坟头神马的,哪辈子都不可能跟她有缘分!
乔瑞臣听苗婉喷着偏甜香的酒气,呜呜喳喳把地主和劳苦佃户的悲惨故事一说,想了想一直以来媳妇对自己的态度,眼神复杂,好一会儿被逗笑了出来。
他不介意被媳妇支使着团团转,能围绕家人和妻女团团转,是福气,他只有欢喜。
但苗世仁吗?那她这小地主做得可有点惨。
不但辛辛苦苦赚钱养着所有人,他这个白劳还要掏她银子,不止如此,苗世仁还要为他生儿育女,跟他滚被窝……
他虽然不知枪毙什么意思,也知不是好词儿。
他低低笑了出来,摸着苗婉的脑袋,声音温柔似水,“你会是最有福气的小地主。”
顿了下,他才轻声道:“阿婉,咱们暂且得把银子送出去,我保证,只是暂时的,你……”
苗世仁且不知自己收到了祝福,喝多了酒,炕又暖又软,正昏昏欲睡呢,谁知道炕还嗡嗡作响地扰人,气得她小手一下子拍过去。
“吵!我要睡觉!”
被一巴掌盖脸上的乔瑞臣:“……”得,明天再说吧。
苗婉感觉自己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
梦的前半部分很让她满意,算爽梦,也算春·梦,但是后半部分急转直下,伺候她的美男子竟然要她掏银子,还要掏空她!
这简直是噩梦!
苗婉自睡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坐不起身,被搂住了。
她细细喘着气,一扭头看到了乔瑞臣那张因为风吹日晒更加坚毅的俊脸。
没被美□□惑,她抓起乔瑞臣的手咬了下去。
咦呜呜,乔瑞臣真的回来了!
他真的说要掏空她的银子了?
噩梦照进现实了!
乔瑞臣感觉到怀中娇躯猛地一震时,就醒了。
这会儿被苗婉咬疼,也没出声,只是温柔搂着她安抚,“阿婉,仔细牙疼。”
苗婉:“……”
外头天都还没亮呢,苗婉少有起的这么早的时候,要是搁在平常,她肯定有起床气,要么吭吭唧唧装可怜,要么鼓着腮帮子闹脾气。
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只要牵扯到钱,秒睡的苗世仁会失眠,困倦的苗世仁会立刻清醒。
她在黑暗中瞪乔瑞臣,“你昨晚是不是说要让我把银子都给你?”
乔瑞臣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愧疚,“你知道,千金楼是在陈嗣旭的默许下开起来的,即便有兀良哈氏分干利,进进出出那么多行商他也看在眼里,若是咱们没表示,这千金楼也就开不下去了。”
最主要的是,他需要主动将银钱送过去表孝心,好获取陈嗣旭的信任,才有机会尽快拿到他通敌叛国的证据。
苗婉知道轻重,只是听乔瑞臣这语气,要往外掏不少银子,她心窝子疼。
“要给,给多少呀?”她皱着小脸问。
乔瑞臣轻咳几声,“至少一半……”
“怎么不全给他呢?”苗婉急得从炕上跪坐起来,委屈的眼眶都红了。
咦呜呜……那她不是又要回到四位数的存款?那她辛辛苦苦忙活什么呢?
乔瑞臣也坐起身,赶紧把话说清楚,“你别担心,只是暂时给他,我会打一尊金子的三清道尊送过去,等时机到了,咱们还能拿回来。”
苗婉顿了下,“万一他给融了,花掉呢?”
乔瑞臣仔细想过了,“老庙村附近不是有个三清道观?那陈嗣旭的夫人诚心信道,只要把金道尊送去道观开光,回头我去给她送胭脂水粉的时候提一句,她保证会要过去,绝不会卖。”
陈嗣旭的正室乃是当朝太傅之女,太傅又是支持太后能干涉朝政,与摄政王分庭抗争的重要人物,这个脸面陈嗣旭不会不给。
苗婉心想,那也不能月月都送金道尊啊,还是有被花掉的风险。
她拉长声音:“行吧~那就干脆点,也别至少一半了,这回的银子拿出九成换成金子打个大点的道尊。”
银子换成金子也不是足两换,十两金子要交一两银子的手续费,千金楼这个月的利润有一万多两,拿出八千八百两,能换八百两金子。
十六两金子是一斤,五十斤沉的金道尊,怎么也够有诚意。
剩下的银子用来发奖金和工钱,以及接下来做新品什么的,足够了。
乔瑞臣没想过一下子给这么多,“不用……”
但苗婉下定决心,就不会拖泥带水,只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囔,“给一半还是大半有啥区别吗?都是要我的命,干脆就早点得到他的信任,早点干掉他。”
只要她赚钱的速度够快,给钱的姿势够舔,那陈老贼花钱的速度就撵不上她!
咦呜呜……就是这样!
苗婉也没心思继续睡了,昨晚化了妆都没洗,她干脆将银子都交给乔瑞臣,让他早点出去办事。
她自己烧水去净房洗漱干净,省得淘淘过来嫌弃她一身酒气。
耿氏起来做饭,见儿媳妇起的这么早,有些诧异,“昨晚我隐约听见耿叔开门的动静,是瑞臣回来了吧?”
那儿媳妇怎么能起这么早?
苗婉有气无力地靠在婆婆身上,“他有事儿急着出门,我被他吵醒了,明日两家铺子正好旬休,也该发工钱和奖金了,我正好起来算算账。”
耿氏了然,小两口没折腾,儿媳妇还要算钱,怪道起来这么早。
她见苗婉蔫儿得厉害,摸摸她脑袋,“昨天还有点水晶肉,耿叔听见外头货郎有卖鹌鹑蛋的,买了回来,你不是惦记着要炸了鹌鹑蛋一起炖着吃?今天娘给你做,中午再给你蒸一锅高粱饭,锅巴都给你。”
嗯?红烧肉焦皮鹌鹑蛋!除了麻辣烤鱼外,苗婉的最爱!
有美食在前面勾着,她总算是打起点精神,咦咦呜呜在耿氏身上蹭,“娘,你真好!”
爹给她当军师,娘照顾她无微不至,不像乔白劳,就会要她的命!
耿氏失笑,都说当了娘的人会成熟,还说娃儿会学大人,可她这儿媳妇正好反过来,跟着淘淘学,越来越幼稚,她生像养着俩孙女。
而被苗婉在心里偷偷嘀咕的乔瑞臣,直接将近九千两银子都交给了巴音。
他还送给巴音一个消息,“我去陈府后宅送东西,路过无人住的院落时。发现一个身形佝偻的北蒙奴隶,额角有块黑乎乎的胎记,腿似乎是出了点问题,走路有点坡,但是听见动静立刻就躲起来了。”
巴音惊得猛地站起身,“你确定是额角的胎记是黑色的?”
他阿布身边就有个额角带胎记的努力,旁人的胎记都是红色,他的胎记是红黑掺半,但因为形状像个元宝,被阿布留在了身边。
乔瑞臣点头,“不是纯粹的黑色,但是形状像个元宝。”
巴音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中露出凶煞之气,像一头被惹怒了的公牛似的,好一会儿才压制住情绪。
“我知道了,后面无论你要做什么,我和阿兄都会尽全力襄助你,往后我阿嫂苏日娜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你放心!”
巴音狠狠将拳头锤在自己肩膀,话音如拳头砰砰作响般狠厉,“但我要你承诺兀良哈氏,待得你拿下陈嗣旭,这个北蒙奴隶要交给我们!”
乔瑞臣起身,郑重以同样的礼节承诺,“自然,我以自身性命向你承诺!”
说完正事,乔瑞臣想起苗婉最近总惦记着的羊毛和鸭子。
“年前还能剪一次羊毛吧?还有鸭子,若是可以,你多养一些,不管养多少,我乔家都收。”
巴音虽然心情复杂,也难掩好奇,“你要羊毛作甚?这东西虽说能做毡毯,但我瞧着你们也没卖,食肆和千金楼用的也不多,你这一年从我这里可收走了十倍不止的羊毛。”
而且乔家收羊毛巴音还能理解,还收羊粪,又要养鸭子,鸭子又能做什么?
鸭肉也不好吃啊,而且为何一直强调不要拔毛?
乔瑞臣笑了笑,“等过阵子千金楼出新品的时候巴音兄就该知道了,此事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千金楼出品,你该相信我家娘子的本事,不妨多养些羊和鸭子。”
能挣钱巴音肯定是乐意的,点头应下。
“金佛我这里倒是有,金道尊得现找手艺人做,即便加急也得五日,五日后后我派人送去三清道观,你直接去那里拿便是。”
反正外头人已经知道了千金楼和聚福食肆是一个东家,两家干脆同一天旬休,毕竟干活儿的都沾亲带故,还能一家子一起歇息。
苗婉早早就准备好了钱匣子,孙耀祖和直接兼了账房的阮嘉麟也早早备好账本。
孙老火则带着徒弟,用骡车拉了烤炉过来,所有人齐聚乔家,一起处理食材,现吃现烤,吃吃喝喝带发钱,身心都快哉。
因为千金楼的开张,也因为定北将军回到了西北,固北军中比先前整肃不少,所以西宁镇上的行商比去岁多。
聚福食肆的生意从六月份开始,每个月都能有三千多两的利润,八月份整体算得上不冷不热,出来的人多了不少,达到了新高峰,从账本子上看,刨除成本后有三千九百七十两。
苗婉给孙老火和张三壮都涨了工钱,俩人一个月是十贯钱。
跟着孙老火的三个徒弟也涨到了五贯钱,孙耀祖则是八贯。
至于食肆的十个伙计,没人每个月都翻倍,是两贯的工钱。
除去这六十三两外,孙老火自认拿干利,死活不肯要奖金。
没法子,但张家的分成是给张娘子老两口,苗婉只好多给张三壮和孙耀祖发一点奖金,每个人发三十两。
三个徒弟每个人是二十两的奖金,而伙计则是每个人十五两,这就出去了二百七十两。
剩下的银子,苗婉扣出了六百三十七两,其他三千两拿来分成。
“明年食肆就开张一年了,大家伙儿都做的不错,食肆也已经上了正轨,后头每个月留下些银子,我想明年翻新食肆,经营成客栈。”
苗婉仔细跟大家解释,“往后住在咱们聚福客栈里的客人,可以在千金楼便宜拿货,如此想要买千金楼货物的行商都会去聚福客栈住,住在聚福客栈的行商有便宜还能不占?这是双赢。”
本来她还没想这么快做客栈,想着怎么也等食肆开个两年,若是还在西北,再开客栈。
但是现在钱都分出去了,她只想加快搞钱的速度,尽快搞死定北将军这个大坏蛋。
张家虽然只能拿两成利,但这一年来也拿银子拿到手软。
张娘子和张屠夫老两口算过,少的时候每个月能有三百余两银子,多的时候就像现在能有六百两。
就光今年他们就攒下了几千两,就算重孙子出生也能养得起了,他们别无所求,苗婉想咋折腾他们都同意。
反正又不用他们往外掏钱。
张三壮特别激动,食肆的掌柜和客栈的掌柜又不一样,到时候客人住在店里,他这个掌柜的人脉又要扩张出去不少。
等将来张家这些去私塾读书的子弟有出息的,张家还杀什么猪呀,门楣就彻底改了!
至于孙老火,那就更没意见,
他就一个儿子还是读书人,往后更指着仨徒弟养老,食肆做得更大些,徒弟往后挣得也多,好日子已经是眼看着的,他就美滋滋听苗婉的话,研究食方就够了。
大家都没意见,苗婉这才开始发千金楼的工钱和奖金。
千金楼里的人多一些,除了阮嘉麟外,还有林家、张家、于家、杨家四家的女眷十八人,女工六个。
苗婉给阮嘉麟二十贯工钱,十八个女眷定的工钱是五贯钱一个月,女工则是三贯钱一个月。
苗婉还特别解释了,“你们可别觉得我偏心呀,主要是嫂子们往常都要在家里忙活,照顾家人。现在要在千金楼忙,家里其他人就要多担着许多活计,甚至得花钱请婆子洗衣做饭,这是补贴全家人的。”
张大壮偷偷看了眼腰板笔直的媳妇,心里偷偷嘀咕,阿婉就是特别照顾娘子军,女工都比伙计拿钱多呢,难道她们干的活儿还有伙计重?
“你们还别不服气,女工虽然体力赶不上伙计,可她们能干的活儿,伙计未必能干得了。”苗婉看见张大壮和几个伙计面上的不服了,不想引发内部矛盾,话说得更明白。
“就说千金楼刚开张,紧着半个月天天忙到夜里,都是些细致活儿,面对的都是易碎的陶瓷和玻璃瓶,还要保证货物做出来美观干净,几乎没有损耗,你们哪个能跟我保证可以做到,去做上一个月,我给你们开女工的双倍工钱。”
张大壮那纯粹就是觉得媳妇儿以后要压在他头上,偷偷嘀咕,反正张家的夫纲也没咋振过。
几个觉得自己表现特别好的活计想了想,这活儿他们还真干不来,心里也没啥过不去的了。
反正他们奖金加工钱也不少呢,攒个几年,啥样的媳妇都敢想了。
发完工钱,接着是奖金。
苗婉也先跟大家讲清楚,“食肆赚了算四千两,但是千金楼除去给兀良哈氏的干利,还剩一万八百零八两,所以奖金会翻倍,等往后食肆变成客栈,利润上去了,你们的奖金也会涨。”
这伙计们就没啥想法了,谁叫千金楼赚钱呢。
苗婉大手一挥,阮嘉麟这个掌柜拿一百两银子,其他十八个妇人每个人是五十两,女工则是三十两,共计一千一百八十两。
再加上工钱一百二十八贯,除掉给乔瑞臣的银子,苗婉手里头就剩整七百两。
再算上食肆这一年下来的利润,除去家里和铺子装修等花费,还剩下六千多两。
即便是算上甜菜糖的一千八百两,也凑不够五位数了。
虽然知道银子早晚还是会回来的,苗婉还是忍不住有种被掏空的感觉,心窝子滋啦滋啦的疼,连烧烤都没办法让她彻底打起精神来。
张三壮凑到苗婉身边,“阿婉,你不能光惦记着千金楼上新货,你不是说要给食肆也上新菜吗?怎么还没动静?”
虽然阮嘉麟是表兄,他还是干兄呢。
阮嘉麟才来,拿的银钱就抵过他近三倍,而且苗婉的精力最近大都放在千金楼上,去食肆都少了。
张三壮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小声念叨:“你可不能拿干兄不当干粮啊!”
苗婉扭头看他,见张三壮酸溜溜地瞪阮嘉麟,被逗笑了。
她一不痛快,就想着折腾折腾,眸子转到库房那边,想起还没送出去的金刀,苗婉心下来了主意。
“等天一冷,行商也该入关了,我这里有个特别特别好的主意,能让食肆大赚一笔,你想不想干?”
张三壮大喜,“这还用问?当然想了!阿婉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跟你表兄比,比听话他跑着都撵不上我,你只管说就是!”
苗婉看着他把胸口拍得震天响,唇角抽了抽,突然有点不忍心算计他了。
让傻狗挨揍,会不会有点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