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连队出栏了一批猪,师部生活服务中心专门派人上门收购。
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养猪是基层连队的一个重要经费来源。由于当时部队的经费标准比较低,基层连队大都要靠养猪种菜来补贴生活,而且卖猪赚的钱连队能够自主支配,解决一些日常的杂项开支,就连有时营房要修修补补或者是更换个水管、灯泡什么的,也全都指望这点“外快”了。
所以,当年基层连队卖猪可是一件大事,很多连队都是主官亲自坐阵负责。不过我向来生性淡泊,对涉及到钱物方面的事情不太感冒,老连长更是一心都扑在训练上,连猪圈的门开在哪都不知道。所以连队后勤方面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副连长一手操办,我们乐得当个甩手掌柜。
随着阵阵凄厉的嚎叫,一只只肥壮的成猪被人放翻在地捆住四肢,然后用几人抬的大秤吊起称重,最后又被一只只地扔上师部的大卡车。看着自己亲手喂养了好几个月的猪就这样被人运走,阿虎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那年的猪出栏率高,肥膘又厚,团部生活服务中心主任不住地点头称赞,夸直属D连真不愧是标兵连队,就连养的猪个个都是重量级的。
随着称重员一声声的报数,站在一旁的司务长飞快地按着计算器,看着显示屏上不断增加的数字,在现场负责的副连长心里乐开了花,感到他这个分管后勤的连首长这回可有了底气。
清点完卖猪换回来的钱,副连长满意地拍拍阿虎的肩膀说:“小老虎,你小子干得不错啊,这回的收入够给连队加好几次菜,我代表全连的兄弟们向你表示慰问,到年底评功评奖的时候,我会想着你的。”
正当副连长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阿虎一把拉住他:“副连长,猪圈的猪都让你卖完了,往后还得接着养啊。你看我什么时候下一趟山,去黎昌县再买几头猪苗回来吧?”
“可以啊,你这种工作的主动性值得肯定,凡事都想在领导前面了。你说的没错,干革命工作就是要一鼓作气、趁热打铁,明天我就让司务长带你一块去。”副连长大嘴一咧,眼角的鱼尾纹攒成了一朵花。
当天晚上,司务长拿着一份请示到宿舍找我,要我审核签字。我接过来一看,险些没把鼻子给气歪了,当下把那份请示拍在桌子上,正色地说:“司务长,你搞什么名堂?连队要买这么多猫苗干什么,这满山都是野猫子,要养猫还用得着去买吗?”
司务长伸过脑袋一看,舌头不禁吐得老长,原来是他笔误,把请示里的买猪苗写成了买猫苗。
“去把副连长给我叫过来,真是不像话。”我没好气地下了命令,没有给司务长解释的机会。
副连长还以为我要表扬他今天卖猪收入不错,乐乐颠颠地跑了过来,一进门就夸张地学着老连长的腔调向我表功:“指导员啊,不得了,了不得,今天卖猪真是巴适得板……”
看着我一本正经的模样,副连长知道肯定有事,马上恢复了正形,试探地问到:“指导员,怎么这么严肃,出什么事了?”
“我问你,司务长写的这份请示你可是签过字了,你到底认真看过没有?”
“看过了,不就是买猪苗的请示吗?”
“买什么苗?”我拿起桌上的请示递了过去。
“猪苗啊,这上面不写着嘛,关于购买猫……。”副连长不明所以地接过请示,仔细一看发现不对劲,当时眼睛就瞪得溜圆,转身看向躲在身后的司务长:“怎么回事?这猪怎么就变成猫了?”
“一不留神,麻痹大意,主要还是放松了学习,放松了自我要求……”司务长越说头越低。
“不学无术嘛,说过你多少回了。”副连长伸手就往司务长后脑勺上抽了一把。
“别看这只是一字之差,看上去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等上了战场,错一个标点符号都有可能会误大事的。”我是个非常注重细节的人,特别是对上报的各种文书报表,每次都会认真进行审核把关,生怕有一丝错漏。
“听见没有,你小子再不加强学习,以后非误大事不可。指导员,你消消气,我现在就把这小子带回去,监督他把‘猪苗’两个字写上100遍,明天贴到连队的公告栏上去。”副连长冲着我满脸堆笑。
“你们啊,给我长点心吧。”我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天一早,司务长就带着阿虎下了山,为了省下坐车的钱,两个人决定走路去县里的种猪厂。
尽管从飞云山到县城的路程并不长,但由于下山的路不太好走,他们一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在中午前赶到了县种猪厂。
谁知,县种猪厂竟然大门紧闭,司务长上前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最近邻近几个县都爆发了猪瘟,各地的猪苗都十分紧缺,养殖户们纷纷跑到黎昌来求购,导致黎昌本地的猪苗也供不应求。为此,县领导决定对外出售的猪苗实行每天限量供应,先到先得,由于那天司务长和阿虎到得晚,当天的猪苗指标早就被抢购一空。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水都塞牙,昨天刚出了档子“猫苗”的破事,想不到今天又吃了别人的闭门羹。司务长知道今天这事是办不成了,就为了省点车费,弄到现在连买猪苗的钱都用不出去了,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叫上阿虎泱泱不快地往回走。
返回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司务长带着阿虎选择了抄近道,但路要更加偏僻难走一些。半路上,两个人经过一个小山村,司务长灵机一动,便带上阿虎往村里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哪个老乡家买几头自家喂养的猪苗。
就在他们刚进村没多远,忽然听到前面的角落里传来一阵争执叫喊和女性的惊呼声。
两个人也是好奇,连忙几个箭步冲了过去看个究竟,一看便大吃一惊,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三个流里流气的男青年把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围在当中,领头的是个戴墨镜的男子,绿色西装上衣敞着怀,花色衬衫解开了上面的三个扣子,露出精瘦的身板,正满脸坏笑地对着女孩动手动脚。
旁边两个穿着短袖黑色T恤、胳膊上描龙画虎的打手模样的人也跟着起哄,其中一个还抢过女孩的包拎在手里翻看着。那个女孩头发散乱,吓得双手紧紧缩在身前,全身如筛糠般颤抖。
看到这里,阿虎不禁怒目圆睁,冲着几个流氓大吼一声:“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她!”
西装男听见身后有人出头,居然还是不慌不忙,回过头摘下墨镜看了阿虎他们一眼,然后咧开大嘴笑了,玩世不恭地说:“原来是两位兵哥哥啊,别误会,我们这闹着玩呢。”
“废什么话,有你们这样闹着玩的吗?你们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脸。”
“你误会了,其实我们都是朋友,关系好着呢,我们平时就爱这么玩。”西装男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
“你让那个女孩子先过来,让她自己说。”
“兵哥哥,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影响你为人民服务。”
“呸,我跟你们这样的人讲什么和气,这事我管定了。”阿虎厉声呵斥。
这时,西装男身后的一个打手指着阿虎他们恶声恶气地说:“当兵的,我们老大够给你面子的了,聪明的话赶紧给我滚,要不然一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对面那个女孩瞅准机会,从西装男他们的包围中逃了出来,躲在了阿虎身后。
看得出女孩刚才受了很大的惊吓,两只手紧紧地拽着阿虎的胳膊,声音颤抖地说:“小哥哥,别听他们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他们都是流氓。”
阿虎伸手把女孩护在身后,刚才在县种猪厂吃了闭门羹,正窝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听女孩这么一说,真是打瞌睡碰到了枕头,岂能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三个货。于是阿虎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当下侧身沉腰,双拳立起护在前心,做了个起手势,然后伸出左手食指冲着他们勾了勾。
西装男见状,知道是不能善罢甘休的了,于是收起满脸的坏笑,两只三角眼里露出凶光,并且伸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啪”地一声弹出刀身。西装男面色狰狞地说到:“好啊,当兵的,真是给你脸不要脸,非要蹚这趟浑水,那就别怪三爷我今天给你们放点血,让你们长长记性。”说完,挥着弹簧刀在面前来回比划了几下。
“对,给他们放放血,让他们知道知道三爷的厉害。”另外两个打手也各自捡了一根木棍抓在手里,跟着西装男张牙舞爪地叫嚣着。
阿虎和司务长对视了一眼,轻蔑地笑了起来。对方尽管在人数上占了优势,但是从他们那瘦弱的身板可以看出,平时肯定缺乏锻炼,虽然看上去气焰嚣张,身上还整了不少纹身,实则是色厉内荏,也就只能欺负那些老实巴交的人。
司务长干脆利落地大吼一声:“给我打。”话音未落,阿虎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只见他闪电般冲了上去,一个飞身侧踢,把西装男踹翻在地,然后欺身上前,右脚用力一踩他捏着弹簧刀的手,“卡吧”一声,西装男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听动静至少有两根手指骨折了。
趁着西装男痛得把手松开的功夫,阿虎顺势左脚脚尖踢出,地上的弹簧刀被踢飞出去,“嗖“的一声直直地插进几米开外的大树上。接着阿虎侧转身体,右拳猛然挥出,使出了一招马步横打,正好击中左侧那名打手的咽喉,打得他当场两眼翻白,有出气没有进气。
紧接着阿虎一个弓身闪过另一边打手抡过来的木棍,顺手使出弹裆顶肘,这一下力道十足,打手撒开木棍,双手抱住命根子,痛不欲生地在原地连蹦带跳,惨叫连连,跟着一不留神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的一把铁锹上,锹把弹起来恰好击中旁边还在翻白眼的那个打手的大腿根部,直接把他给打晕死过去。我去,这也太残暴了,就连一旁的司务长都有些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