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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故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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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映照在郁郁葱葱的群山之巅,苍松翠柏间的山路上出现了两个矫健的身影,正是我和阿虎匆匆穿行在飞云山的崇山峻岭之中。

我们已经在这里连续进行了半个月的野外行进训练,足迹遍布这里大大小小的山头。苍莽无际的飞云山真不愧是洞天福地、人间胜景,我们一路训练一路饱览这幅伫立于天地之间的辽阔绘卷,可以说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了如指掌。

我经常对阿虎说,热爱祖国并不是空泛地喊几个口号,你只有真正去亲近、去熟悉祖国的大好河山,你才会知道她的美好、她的可贵,才会更加热爱她,才会为了保卫她而付出你的一切。

中午时分,饥肠辘辘的我们坐在山边的小溪旁休息。我正在为又要拿压缩干粮当午餐而发愁,却看见阿虎从背包里掏出两包东西,得意地在我面前亮了一下。

“指导员,今天中午我们改善伙食,吃这个。”

“嚯!新式的单兵自热食品,你小子从哪里搞到的?”

“我有个同年入伍的老乡,他分到师军需仓库当保管员,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他那里要到的。你猜猜看,都有什么口味?”

“废什么话,快拿过来我看看,还真有点馋了。”

“这盒是扬州炒饭,这盒是土豆烧牛肉饭,你想吃哪个?”

“两样都没吃过。这样,全都煮上,然后搅在一起,咱俩一人一半。”

“是。”阿虎俏皮地冲我敬了一个港式的军礼,然后转身两三步跳到小溪边,蹲下身子用军用水壶装了满满一壶溪水。回到路边后,他撕开单兵自热食品的外包装,小心翼翼地通过注水口往里面灌入了一些水。

说来也是神奇,很快自热食品便已经热得烫手,前后不到两分钟时间,饭就已经熟了。

我和阿虎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美滋滋地享用着今天的大餐。说实话,自热食品的味道确实不错,以前参加野外训练,劳累了一天本来就想着躺下来好好休息,但为了吃口热乎的补充能量,还要强打精神挖灶、生火、炒菜,不但耗时费力还容易暴露目标,有时碰到任务紧张的时候干脆连饭都吃不上。

十年饮冰,热血难凉。虽然条件很艰苦,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军人的使命让我们可以无视一切艰难险阻,哪怕是生命都可以付出,吃几顿冷饭、饿几天肚子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部队的条件比以前有了极大的改善,只要外出执行任务,上级都会给基层配发这种单兵自热食品,不但携带方便、操作简单,让战士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吃上热食,而且品种和营养也更加丰富,不像以前只能啃干巴巴的压缩干粮,简直无法下咽,吃多几次还会反胃。

我十分感慨地说:“阿虎,算你小子有点能耐,弄到这几样好东西,我今天算是开了洋荤了。”

“指导员,以前就在电视里见过外国军队有这玩意,看老外们吃得津津有味,把我们给羡慕得不行,想不到现在我们也能吃上了。”

“阿虎,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国家的军事科技和工业水平都进步了,军队的保障能力得到了提升,对我们今后完成作战行动也将起到极大的帮助。外国人有的,我们今后也都会有,而且还会比他们的更好更强。所以,不要小看这么一碗扬州炒饭和几块土豆,这里面可有大政治,有大学问啊。喂,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阿虎估计是饿坏了,正忙不迭地吞下一大口饭,被烫得呲牙咧嘴,我刚才说的那一大通话,他肯定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你小子可真是牛嚼牡丹啊,像这样的好东西得细嚼慢咽,久久回味,你这样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吃法,能吃出味道吗?”

“指导员,想不到这饭里还真有牛肉,香,真香,就是这牛肉切得小了点,不过瘾啊。”

“你就知足吧,这荒郊野外的,你还想吃满汉全席啊。告诉你,不要光顾着吃,要充分利用一切时机加强学习,我刚才说过的话你全得给我记住喽,知道吗?我下次可要考你。”

我的话音刚落,阿虎便冲我使了个白眼。

“嚯!你小子要上天了,还敢瞪我,想让我罚你跑十公里是吧?”

“唔……唔……”阿虎一边含混不清地说着,一边用水捶打着胸口。

我知道这小子是噎着了,于是赶紧把水壶给他递了过去。

阿虎仰起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壶水,这才缓过劲来,伸长脖子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看着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就这点出息,吃慢一点能死啊。”我没好气地说。

就在这时,从山下的方向开过来一辆类似于皮卡的绿色军用吉普车,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驾驶室内只有两个座位,车后厢的棚顶都拆掉了,后厢板上安装了两条长凳,上面坐着三四个人,车身两边用红色油漆喷着四个大字:警备纠察。

“纠察队!”阿虎转回头,语气惊讶地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阿虎说的没错,这辆军用吉普车一看这就是师部纠察队的。师部纠察队专门负责对全师官兵进行风纪纠察,经常在营区内外进行巡逻检查,只要发现有人违反条令条例,就会立即带回去关禁闭,因此基层的官兵谈之无不色变。

只是师部纠察队平时主要在山下的师部大院和周边各团营区活动,不知道这帮人今天上山来干什么。

果然是来者不善,就在军用吉普车缓缓驶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坐在车后厢的一名纠察突然冲着我们喊到:“你们两个像什么话,都给我把帽子戴起来。竟然还有一个干部,不知道带头维护军人形象吗?”

我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有些不快,这名纠察显然是有些鸡蛋里面挑骨头了。大中午的,难道我脱下帽子吃个饭都不行吗?但我没有和他争辩什么,心想忍一时风平浪静,没有必要在这样无谓的事情上面争强好胜。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一旁的阿虎却不依不饶起来,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冲我们喊话的纠察,右手用力地把吃了一半的饭盒砸了出去,嘴里还骂道:“老子戴你个锤子。”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跟老连长学的,鬼眼说得一点没错,还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我根本来不及制止,阿虎扔出去的饭盒不偏不倚重重地砸在了军用吉普车的后厢板上。车上那名纠察脸色一变,转身冲着驾驶室内喊了几句什么,军用吉普车立刻“嘎”的一声停了下来。

“你小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惹这帮人干什么。”我不由地埋怨了阿虎一句,话说打人不打脸,阿虎拿饭盒砸别人的车,这不是公开和纠察队叫板嘛。

“他们说我可以,说你就不行。”

“我去,看来你还占着理了。一会儿你给我站到一边别说话,我来对付他们。”我好歹在师机关干过几年,各方面的关系都处得不错,今天这个场面我相信还能够应付得了。

这时,一个身影跳下了军用吉普车,落地站稳后便朝着我们跑了过来。我站起身把阿虎挡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老排长……老排长……”对面的来人语气兴奋地冲我们叫喊着。

我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人,感觉似乎有几分眼熟。

“老排长,你不认得我了吗?是我啊,东子。”

“东子!是你小子啊,你怎么跑到这来了?”我高兴地上前一把勾住东子的脖子,紧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用力在他胸前击打了两下,“嗬,小肌肉练得不错嘛。”

东子是我在新兵连当排长时带的新兵,那时我刚从学校毕业不久,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也没什么带兵经验,就是想着把他们当自己的亲弟弟一样对待,训练上高标准严要求,生活上无微不至地关心。

我心疼他们小小年纪就要经受这么严格的训练,于是每天在临睡之前会给他们打热水泡脚,消除一天的疲劳,还用缝衣针一个一个帮他们挑破脚板上的水泡,再细心地擦上药膏。那时还没有普及手机,新兵们和家里人都是通过写信联系,我经常组织全排的新兵一起念家信,并给他们的家长回信介绍他们在部队的情况,彼此关系就像一家人般亲密。

渐渐地,我察觉到东子一直都没有收到过家里的信,每次我组织大家念家信的时候,他都一个人坐得远远的,显得非常失落。后来我才知道,东子的父母和家里的老人都不识字,弟弟也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全家人只有他上过几年初中。

所以,东子到部队以后从来都不往家里寄信,他知道寄了家里人也看不懂。只是看着别的战友能够隔三差五地收到家里的来信和邮寄的包裹,开心地给大家分派家乡的各式小吃零食,他心里都十分羡慕,他也想和大家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点点滴滴,但却又因为出身寒微而感到自卑,于是他选择把一切不快乐封闭起来,独自承受、暗地神伤。

听完东子的讲述,我感到有些难过,难过的是生活过早地予以东子沉重的压力,难过的是他年轻的脸庞上缺失的天真和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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