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曲谈及往事,脸上难得的露出一抹浅笑,淡淡的,好似被风一吹便能散掉。
“少女的个头很小,因为没有吃食,饿得面黄肌肉,纵使如此,她还是将我从崖底,一步步拖回了家。”
白柒柒没有作声,静静的听着尘曲的故事。
穆景寒却迈步离开,走到一处听不到尘曲声音的角落站定,后背靠着宫墙,双手环胸,深幽无波的黑眸敛着,与周边的世界格格不入。
白柒柒有些明白他的心思。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狠人,舒简瑶的所作所为,已然在他心底根深蒂固。
对于他而言,舒简瑶百死难辞其咎,所以,舒简瑶过去是怎样一个人,或者经历过什么,皆与他无关,动摇不了他的决意与思绪,索性,干脆不听。
尘曲先看了穆景寒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继续往下道。
“她家中有母亲与后爹,还有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睡觉的地方,是猪圈,她吃的东西,是猪食,有时,她后爹还会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正在长身子的她,在我师父接到消息来接我回去时,她可怜兮兮的看着我,眼神里有求助与渴望,但那时的我,人微言轻,我能做的,只是问师父要了几两银子送
与她,让她有事便去寻我。”
尘曲又看了一眼穆景寒,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到一些动容。
只可惜,穆景寒的冷,如千年寒冰般化不开。
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声音略显疲倦,“就这样,过了十年,她从未来寻我,而我,也因师父管教太严,后来四处游历,也并未去看她,我以为,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万万没想到,当我强大到足已独挡一面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听村子里的村民说,她家一夜之间突逢巨变,六口人死了五口,只有她去向不明,生死未知。”
“灭世带走了她?”白柒柒终于开口,声音淡淡,听不出一丝波澜。
尘曲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正确来说,是灭世救了她,在她及笄那日,她后爹试图将她占为己有时,灭世把她从火坑里带了出去,那一家五口的死,便是灭世收拢她的手笔。”
白柒柒看着尘曲,认真的问出一句,“你确定,灭世是把她从火坑里带了出来?而非是把她推向了另一个火坑?”
尘曲默了默,“至少,灭世曾让她脱离过苦海。”
白柒柒笑了笑,“如果灭世救她的理由,是要她去做恶,那所谓的脱离苦
海,是不是有些讽刺?”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
她不是舒简瑶,做不到身有体会。
但她见过太多的命案,接触过太多自以为走进了绝境,而后转身变成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与之相同的惨剧,如此循环……
“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或许,她的悲惨身世并不是她所愿,她后面的种种选择,也是为了改变自身命运,但她想要改变命运时所做出的选择,便是她结下的因,而现在,她酿造了果,我无法评判那些过往的是非,但我知道,她的果,只能她自己承担背负,这才是公道。”
“公道?”尘曲喃喃了一遍这个词,“若真有公道,她就不会有那些遭遇。”
白柒柒摇摇头,“她不曾去为改变那些遭遇而努力,又有什么资格去埋怨那些遭遇呢?”
尘曲不再说话。
白柒柒抿抿唇,忽地压低声音开口,“我知道火毒与催情药相克,也知道四年前那次,你曾去阻止过舒简瑶与火毒发作的穆景寒圆房,别再执迷不悟了,灭世的目的不是为了救舒简瑶,而是让她永远闭嘴,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
尘曲蓦然抬头,惊异
的望了白柒柒许久。
他浑身都在发颤,垂在袖子里的十指更是抖得厉害。
那个秘密,他保守了这么多年。
那个女人,他呵护了这么多年。
早已记不清是为了年少时的情份,还是心疼她的遭遇而萌生的情愫,亦或者,是那日她抱住前去阻拦的他,苦苦哀求了一句。
“尘曲哥哥,我只有这么一个机会,能让景哥哥对我负责,你帮我这一次,就当还了幼时我救过你一命的恩?好不好?”
那一夜。
他沉沦了。
她柔情似水。
他心甘情愿。
尽管事后,她留给他的唯有冷冰冰的神色,眼底还夹杂着一丝委屈与不甘。
他仍旧小心呵护于她。
将那个秘密深埋在心底,从未与人坦露半句。
如今,秘密就那样被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事实。
“你想怎么样?”
“跟我出宫,虽然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但是我可以保证,她与你的事,不会流传到外面,你知道她爱惜自己的名声,所以,希望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尘曲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把视线落到远处的穆景寒身上。
“他知道了么?”
“他不知道。”白柒柒做的很小心,问
翠绿话的时候,虽然也有别的人在场,但她是附在翠绿的耳边问的话,外人绝对听不到半句。
尘曲闻言,不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你不懂,她在意的不是名声,而是寒王爷的看法,她是真的喜欢他,才会那般处处针对你,因为对她而言,你是危险的存在,会将属于她的东西生生夺走,她只是想保护好属于自己的东西,仅此而已。”
白柒柒不禁好笑,“你怎么就知道穆景寒属于她?这世间根本没有谁一定会属于谁,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个体,她那分明就是嫉妒、狠辣、不择手段,你又何必为她美化?”
尘曲被她怼得哑然了半晌,“小笑笑与小沐沐知道么?”
“知道什么?”话题转移到两个小家伙的身上,白柒柒的心不由的紧了一下。
“他们的母亲所做的事,以及……我的存在。”
白柒柒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舒简瑶所做之事,他们自然知道,至于你,穆景寒都暂时不知,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尘曲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将到了嘴边的话道出。
白柒柒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