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蒙山,阳坡,茂密的秋林,清秀如镜的翠湖,岩石裸露的奇峰。
猿鸣犬吠号角声骤起,受惊的动物在林海中迷狂奔逃。
围猎的人们各施其能,主要针对伤人的猛兽恶狼予以选择性地射杀。
一头迟钝的灰狼不知自己身为猎物,执着追逐着蹦跳的黄麂,似乎是不弄到手一顿肥美的大餐不罢休。
“嗖、嗖、嗖”,利箭挟风,恶狼终于栽倒,打着滚痛呼。
费扬瞄准了倒地的灰狼,长矛投出,目标彻底毙命。
喝彩声响起,扈从们为小家主再次成功猎杀了恶狼而欢呼。
开怀的笑意泛起在少年的面庞。费扬虽然身子骨显得瘦削,个头却蹿得超过了寻常成年人的高度,良好的家族遗传充分体现。
突兀的堡砦占地不大,气势却龙盘虎踞,出猎的人们兴高采烈地进了其中。
“扬,快准备下,就等你啦。我们要赶着去奄邑。”
“姑姑,你回来了!”费扬欢快地跑上前,平视着费盈奇怪道:“干吗要去奄邑啊?”
“先别问这么多!赶紧回屋里吃饭。”
“姑姑,你看,那两头狼是我猎杀的。”
“嗯,我们的小男子汉长大了!”费盈爱恋地鼓励自己的侄子。
“哥,阿母做的饭菜又多又好吃!”
恶来的幼女费曦在门下笑盈盈地招呼狩猎回来的哥哥。
“熲,你再去检查下。车辆、行李、人手。”费盈吩咐忠诚的扈从长。
“是,盈女主。”
费盈拥着侄儿走到门下,牵着小侄女的手,一起进了堂中。
“盈妹,一定要去奄邑才安全吗?‘防’不是已经很险要了!”奄婉给儿子盛来饭菜,看着往外抬行李的家人们,有些感伤。
“阿父这么安排的。奄邑毕竟是绝对坚实的大城!再说了,嫂子你还能和娘家人在一起的。”
这座位于东蒙山上的坚实堡垒是去岁才建成的,被命名为“防”,奄婉和孩子们都是春天时才搬入堡砦内山居的。
“周人会夺占了咱们的费邑去吗?那族人们可怎么办?”奄婉一脸的担忧。
“邑人也在疏散转移男女老幼了。阿父的意思,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留下足够的武士分守主邑和各个堡垒。”
“姑姑,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打仗。我也是武士。”费扬放下了碗筷,扬头请求。
“嗯,你长大了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武士!不过,你的任务是在奄邑保护好你阿母和姐姐、妹妹。这里的事情,姑姑会用心的。”费盈用赞扬的方式巧妙地说服侄儿遵循转移的安排。
“阿父那边近来怎么样?”
费廉离开家人已经有多日,奄婉这些日子也一直很操心公公的事情。
“信里他没有多提。不过,我仔细问了来送信的使者,他老人家的身体健朗,阳夷之众的力量已经成功组织动员起来了。”
“唉~,天下要是没有纷争和战乱的会多好啊!咱们一家人也能和和美美地不分离……”奄婉因感伤而眸光湿润。
“怨不得我们。是西土的周人打上了门来……不过,嫂子你不用担惊受怕的,有我和阿父在,还有那么多的盟友。”
一丝阴翳浮上了费盈的清眸,不知为何眼前竟出现了那敌方领袖姬旦的音容笑貌,严肃、刚正又沉静,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又温情脉脉。
……
雨意滂沱,遍地烂泥。
山下原野中,㵒水的北岸,鄪城的街巷屋宇在无边烟雨中若隐若现,似乎光影流转都遭绵绵秋雨迷蒙了。
“少将军,总这么对峙下去不是个事!我愿带麾下弟兄们去突袭他们,有雨天的掩护,说不定更容易得手。”
姬禽看向身边请战的密旅指挥官潶翀,没有作答,又观望着远方的费邑城头。
“少将军,我也愿率部助潶伯一臂之力。一连这么些日窝在营中啥也不干,人都憋闷得快发霉了!”鲁师中方雷氏之众的首领睘同样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
“先前从彭城一路东来北上,悠闲的仿佛是武装旅行。和费人就开兵见仗了那么一次,又不是咱们真输了。”
瞭望塔上,一起观望费邑形势的潶翀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可不是嘛!一路和军事散步一样的。就算是当咱们那仗折戟费邑了,又是多大个事!叫我说连个挫折小插曲都不带够的。”方雷睘附和着潶翀的说法。
姬禽看着自己的左右爱将,沉静道:“还是等天放晴了再说吧。”
“这秋雨也真是的,比咱们西土老家来的早不说,还没完没了的。”潶翀叹了一口气,雨天歇战是军旅的常规,毕竟各方面都受到了限制而不便的。
姬禽的心思要比感到憋闷的部下将领们更为复杂的多,这场连绵多日的淫雨对他而言反倒是某种程度上的释压。
在徐方境内休整了一段时间后,大军才在父亲姬旦的统率下向着费廉盘踞的巢穴方向稳稳挺进。
因彭城弭兵大会影响力的感召,任姓的薛方与邳方、姒姓的缯方、妘姓的鄅人、甚至包括赢姓的郯方,都明智地选择归顺和拥戴丰镐王庭的权威。(备注:周初薛方在今山东枣庄境内;邳方在今江苏邳州市境内;鄫方在今山东省枣庄和临沂之间;鄅方在今山东临沂市境内;郯方在今山东郯城县境内。)
少数不肯放弃抗拒立场的东夷方落,也丝毫阻挡不了强大王师的前进。
直到最终迫近了凫山脚下,进入琊地的费人防线,阵上再度遇到了费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