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城门和街头巷尾都有全副武装的殷商士兵，朝歌城实际上已经在他们的邢侯控制之下。
卫侯豕韦清庆幸自己没有和殷侯子逯翻脸，朝歌城至少在理论上还是属于自家的，虽然驻在城内外的自家将士不及子逯的手下人多势众。
不得不佩服还是殷商的家底厚实！
殷侯子逯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节骨眼上竟然轻松就召集来了近万的精兵强将！
自己还曾经肤浅地以为商族已经彻底歇菜了！如今才知道相比他们能拿出来的家当，号称两千劲甲的豕韦氏族军只能是相形见绌！
豕韦清肯追随殷侯子逯拥戴管侯姬鲜，从内心的最深处只是为了继续拥有这座朝歌城。想当年，每一次来这里朝觐商王子受，都会因为目睹到的繁华和奢靡而惊讶和艳羡，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家将成为这里一切的主人。
半月前，子逯突然带着大批的兵马来到了朝歌城，说是奉管侯的军令南下赴援豫州的管邑，力劝自己也派出一支卫师主动向管侯表达忠诚。
豕韦清又品味起王庭信使送来的《大诰》中的措辞与含义，以及自家情报人员之前打探来的各种消息，知道又遇到了风险与机遇并存的重大抉择时刻。
豕韦清本来就和管侯姬鲜的关系处的不错！这个亲王属性的封疆大吏能力出众，在周室功勋显赫！还有一众显爵上侯的弟弟们站队拥戴，想来跟着走是不会错的！而和不苟言笑的周人鲁侯，自己基本上就没啥交情。
但是，他还没准备好当下就表态力挺管侯！还想再当个墙头草观望一段。
可是，子逯带着规模庞大的军队来了，要求自己趁早入伙支持管侯。如果自己不答应这家伙，自家在朝歌城的军队肯定挡不住子逯的兵将，人家是有实力旦夕之间就占领朝歌并将自己驱逐清理的。
再说，冀州的局势明显是自成体系，而周人从西土开来的军队谁知道什么时候真能到来的！就算是那东征的鲁侯姬旦能赢了他在豫州的哥哥弟弟们，有心挥师北上时，黄河天险也不是那么容易飞渡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必须汲取老祖先昆吾伯的教训。
所以，豕韦清便同意了殷侯子逯的入伙邀请，基本的前提条件就是朝歌城必须还得属于豕韦氏。
子逯倒也算是大度，说是他从前既然主动放弃了就没指望再收回。殷商也不差这一座大城的。
眼下，他们的邢侯又带了一支大军来了，看来子逯和管侯真的是要玩大的了！
豕韦清当然希望管侯和子逯能赢，赢得漂亮！这样自家也会跟着进一步的发达。
战车驰入了王师的军营，姬旦彻底脱离了危险。
大帐中，姬禽检查和包扎好了父亲的伤口，感激地看着再度遇见的费盈。
眼前的费盈，英姿飒爽中更显秀丽沉凝。姬禽的心瞬间泛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来。
姬旦起身来，对着费盈躬身一揖，郑重道：“感谢费姑娘关键时刻带兵相救！”
说罢，姬旦的眸光依然停在费盈的面庞上，等待着对方给解开答案。
“你不用谢我，我们只是奉命而为。不过，也算是还了你上回的大度，两不相欠了。小心你的对手！等待你们的军队有九千之众……”
费盈的神色很是冷淡，姬旦看向她的目光依然充满了感激。
“虽然我无意再向你们寻仇了，但我不会忘记我大哥是死在你们人的手上……”
沉默中，姬旦再度认真地端详费盈。
身姿婀娜，粉面桃腮，一双似是会说话的明眸射出的却是纠结与怨恼。
异样的感觉浮上心头，姬旦察觉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这一刻触动了心弦，禁不住躲避开了费盈的对视。
须臾，姬旦轻声道：“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尚父这次也没有随军东征，老人家在我们的京师留守。禽，让人准备吃的。”
“是，父亲。”
“不用了。你安全了，我们也就此别过。”
费盈带着缙云莪转身走出了营帐。
姬旦略为犹豫，快步追了上去，摘下腰间的轻吕宝剑。
“这是我的佩剑，送给你。防身很好用。”
费盈看着双手恭敬呈上宝剑相赠的姬旦，默默地接了过来。
“告辞。”
“珍重！禽，代我送两位一程。”
“是，父亲。”
看着一队车马驰出了大营，远离了视线，姬旦镇定下波荡的心绪，走向等待在一旁的众将领。
两军对垒，彼此阵营严整。
高高的瞭望塔，眺望西面的丘陵和原野，周军的部署一望无余。
管侯派出的邀战人马犹自在对手的营外高声骂战，但还是见不到对方有任何出营大战的动静。这让子逯不免沮丧又焦躁。
费盈和那队黑衣精锐，是子逯派去的。
看出管侯姬鲜有意借谈判机会扣押他的弟弟，子逯便不动声色地也做了部署。
殷侯子逯想看到的场景是周人两支精锐大军的激烈对撞，他们血流的越多、伤亡越是惨重，对自己才越是有利！
遗憾的是，期盼中的血腥大战至今尚未爆发。不知道那鲁侯姬旦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子逯一直都觉得姬旦让自己琢磨不透，是个危险的对手。
果然，从对面的军营部署和这些天来敌军的反应，再度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周人的军营传统是只有营地，不设四面围起来的壁垒的。
因为他们的铁拳部队是车兵，需要四通八达的开阔环境，便于集结、出击和机动。营地的外围，通常用战车及辎重车辆简单地围起来，有些将士索性不住在营帐中，就休息在车上或附近。
阵而后战的情况下，也是会部署成两种传统的阵势：大阵由战车和徒众混编而成，另有一支独立的战车队作为握紧的铁拳相机而战。
但是，眼下的大小敌营却有完整的壁垒和辕门，还有瞭望塔和箭塔。
显然，姬旦在和管侯会面谈判时，一眼就看出了这种东夷步兵部队发明的野外军营的好处。
管侯每日都会派出小股的精锐逼迫敌营以诱敌挑战。对方也偶尔出来少量的兵将来迎战，但大军却始终不动如山。
纵然是意义有限的小规模交战，也是各擅胜场，互有胜负。管侯没能取得想要的大胜结果，他的弟弟姬旦倒是像从这种试探些的交战中在寻觅和摸索什么。
用兵经验丰富的管侯也试过了夜战，还曾经组织精兵突击，想用火攻来引发敌军的混乱，但也未能奏效。
总之，对面的姬旦一方面很有耐心，同时还防御得没什么大的破绽。
子逯绞尽脑汁，很想像上次管侯与奄师对峙时那样灵机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