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峰峦,茂密幽深的长林,穿越枝叶洒落地上的斑驳阳光。
一只小巧可爱的林麝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头半大野猪吓了一跳,放开四足慌忙地奔向密林中去。
野猪略微停息,发现后面又有鼓噪的人们追来,猎犬在狺狺狂吠,又向着看似平静的一堆嶙峋怪石方向逃去。
“嗖嗖嗖”
利箭破空而来,野猪接连中箭,缺乏应对经验的它更加慌不择路了。
“看你往哪里跑!”
姬禽从藏身的怪石后跳出来,张弓搭箭再度瞄准野猪,却被伙伴九叔姬封抢了先手飞出一箭。
“我又射中它了!”少年姬封向小伙伴侄子得意地炫耀。
姬禽也补了一箭,那野猪痛苦地嚎叫着在地上翻滚,反而将身上带给自己痛苦的箭枝折断摆脱了若干。
野猪再度站起身来,身后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要比面前的两个半大孩子让它恐慌的多,只见它翘着尚未完全长成的獠牙,愤怒地冲向拦路的猎手们。
姬禽才刚抄起搭在一旁石块上的利矛,没等他瞄准了目标,一柄利矛横空飞至,将那伤痕累累的半大野猪钉死在冲锋的途中。
姬旦快步前来,唯恐长子和小弟有个闪失,却不料两少年只顾着开心地奔向了倒在血泊中的猎物。
负责将野兽从山林中驱赶出来的从人们见状上前来,帮着两位少年将猎物抬起了扛走。
美好的午后,舒缓的阳坡上,营帐星罗棋布。
狩猎的收获极大,庖厨们出出入入地忙碌个不停。
“哥,册命尚父家族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姬旦用匕首将庖人送来的烧烤鹿肉一片片地切好,等着在洗手的姬发。
“予还在犹豫,旦。”
姜子牙是父王姬昌任命的重臣,姬发的岳父,伐商联军的总司令,对建立新朝可谓居功至伟!
但是,第二批封建诸侯的行列中并没有岳父或者大小舅子们的身影。
这件事姬发与四弟旦和族弟奭是商量过的,都认为不仅要册命岳父为大邦之君,更需要充分发挥师尚父的卓越军事才能。
“我是怕嫂子的兄弟们想不通。要不,先册命吕佗或吕伋为畿内显侯?”姬旦建议道。
“不会的,你嫂子的家里人知道情况的。第三批封侯时,再做安排不迟。”
以师尚父的能力、身份和威望,最适合分封到需要稳定与进取的东方新领地,以为王国的屏障和利爪。然而,已经任命了管侯姬鲜为东部的王室代表,总督那里的一切。
原先也曾打算由师尚父镇守兖州的帝丘城,择地建立封邦,考虑再三还是更适合于大将南宫括。
另一个备选方案是陈方,不肯主动归顺姬周的陈侯政权已经被摧毁了。
可是,未来王国需要重点拓展的方向将是青州和徐州上部方向,而陈地的位置靠近徐州中南方向,还是大材小用了。
“旦,西土的事情差不多都安顿了。予最操心的,还是我们的王国东部和更远的大东地区。巡视完豳乡之后,予打算去巡视东国。”
“好,哥。我会提早安排还相关事宜的。”
有一些不好的迹象显示:王国影响力尚未能及的东国地方需要尽早予以关注,那里酝酿着一些危险的动向。
毕竟,东夷族群自古以来就不是很服从帝王的统治,而那里始终是一个人口众多、相对富庶却又自成体系的格局。
早在炎黄时代,就有蚩尤率领东夷和苗蛮联军击败炎帝,进而北上挑战黄帝;夏王朝时,先是有后羿、寒浞短暂颠覆和窃取了夏后氏的王权,后来的东夷又长期和夏王朝作对;商朝的力量远强过夏朝,同样面临东夷、淮夷和东南夷的不服和抵抗!即便是在商人势力最为显赫的时代,青、徐、扬三州的偏远夷人势力依然是可谓叛服无常!
崛起的姬周王权代表的是西土的华夏势力,恐怕也很难让东夷之族甘心顺服的。
再者,一举颠覆商王朝的统治,很关键的因素是抓住了商受与东南夷大打出手的有利时机。但是,王权革命实现了,殷商依然保有极大的势力!尽管将他们的地盘限制压缩到了冀州东部的北方地域,剥夺了他们在兖州、豫州和太行以西的利益,切断了他们与青、徐二州以及南土的陆上联系,可毕竟殷侯子逯统治的商族之众数量远超过己方!而且,徐州的奄邑、费、邳、薛、姑幕等邦国,青州的薄姑,实际都是商系诸侯或者持亲商立场!
为了天下的长治久安,不得不未雨绸缪!
雍西豳地,是周人早先曾经的故乡,地域广袤,到处是峰峦、沟壑与森林。再向西就是大原,那里是西土戎人们的传统乐园。(备注:周人的豳地在今甘肃省庆阳、宁县到陕西省长武县一带;大原为今天陇原的泛称,包括甘肃平凉到宁夏固原的大片地区。)
夏王太康在位期间,荒废政事而耽于游乐,结果被东夷人的首领后羿带兵抢占了王都。本来在夏王手下担任农官的周室先祖姬不窋一看干不成了,便回到了西土的老家,进而带着族人们西奔“戎狄之间”,也就是豳地的北境。虽然还是以务农为主,却入乡随俗住起了窑洞。
发展到了姬刘做一族首领时,又带着族人们整体南下,在一片荒林幽壑中相中了一块宝地,建立了京邑。没过很多年,周族的京邑就成了辽阔豳乡最宜居又富庶的地方,姬刘也被族人尊为“公刘”,他是第一个享有“公”这个称号的周族首领。
然而,几代之后,又复遭遇艰难。首先是商王朝的势力积极西进,抵达了豳邦的东北方向,姬氏领导的豳人与之发生激烈的军事冲突而处于下风。看到豳邦和京邑的力量有所减弱,劫掠成性的戎狄之族就开始捣乱了,时不时地就有凶蛮的戎狄人马闯入周族领地敲诈勒索,如枭如狼。
到了皇祖姬亶长大成人后,实在是不堪戎狄之族的骚扰,便带着部分豳人走马水浒,来到了岐山之下。太王亶幸运地遇到了皇祖妣太姜,两情相悦结合后,立国周原,建立西岐城。
在陈仓姜族的鼎力支持下,岐周连连挫败强敌混夷,逼迫他们远遁西陲,周人才有了星辰大海的光明前程。
祖父王季继承和光大了父母太王太姜的家业,进一步带领着岐周上下走向强盛,在与雍州东北以及毗邻的冀州诸戎的交手中大占上风。
到了父亲文王在位时,不仅向东挺进有了显著的收获与进展,也基本收复了先人们在古豳地的家园。
一方面,姬昌面对来自西犬丘的犬戎及其附属部落的东来图谋迎头痛击,这支西方的犬戎就是之前与岐周屡屡交兵的混夷,太王夫妇拔除了他们在东犬丘的巢穴,但他们在向西逃窜后又逐渐恢复了元气,成为以西犬丘为根据的地方一霸。再后来,密须国进攻共国与阮国,文王赫然大怒,挥师痛击和征服了密须人,豳地的共邦、阮邦以及大原的彭邦,都一起成了姬周的属国,包括其他的大原诸戎,也因周师的兵势之盛而服从文王的号令。(备注:古密须位于今甘肃灵台县境内,共国与阮国位于今甘肃省泾川县地域,彭国在今甘肃庆阳境内,东犬丘在今陕西兴平市境内,西犬丘在今甘肃礼县境内。)
到了现在,整个雍西都是王国安定的西疆,辽阔的豳乡更是在王国布局中的直属领地。当下,这片地方的最高长官是虢公,统帅着强大的豳师。
所以,岐山封建之后,周王姬发就在几个兄弟和大队兵马的扈从下西来豳地视察,担任豳地总督的族叔姬缙统率豳师相伴,巡视此间的诸侯之国。
眼下,周王和大军在密侯的领地上,也就是先前的密须国。热情的密侯安排了这场狩猎活动,让大家放松和娱乐身心。
按照计划,下一步将先北上大原,巡视那里的诸侯与戎部;然后大军南下到与犬戎的交界地,举行一场军事演习,以震慑虎狼习性的西部犬戎势力。
不过,周王姬发和王庭最在意的还是东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