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闪过, 派蒙面前凭空出现一个“少年”。
准确来说，是一只烂醉如泥的酒鬼。
“再……嗝！再来一杯蒲公英酒……陪我喝点嘛……离开蒙德可就喝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身披斗篷的风色吟游诗人怀里抱着酒瓶，坐在地上打了个小小的酒嗝, 厨房瞬间弥散开一股浓郁的蒲公英酒香。
派蒙：“……”
怎么说呢, 看到对方离谱的出场方式, 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干点正事吧，巴巴托斯！
这位几千岁的“少年”降临异世后, 先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
“哎呀, 我的头好晕啊……噗通！”
他晃晃脑袋，直接躺平了。
“厨房随时都有可能来人, 你这么大人躺在地上很容易被发现的！”派蒙试图推醒他：“温迪别睡了，快醒醒，旅行者遇到麻烦啦！”
被吵醒的诗人又迷迷糊糊坐起来, 眯起朦胧醉眼盯着派蒙，都快把她盯毛了。
过了好半天，他忽然指着派蒙大喊：“啊, 是会飞的时钟！”
派蒙：？？？
她忽然有点心虚。
等等, 这家伙到底是真醉还是装醉啊？
温迪笑眯眯地举起酒瓶：“快给我满上呀, 我还要喝~”
派蒙气得跺脚：“不要再喝啦！”
“诶？不可以喝吗？”温迪瞬间垮下脸，天空般漂亮的眼眸里满是失落和委屈：“美酒铸就了我的生命, 如果不让我喝酒，我的灵魂, 我的一些美好品质都会坏掉的。”
“……呃, 算了。”派蒙头疼扶额, 最终放弃了让对方清醒的打算：“还是让人把你抓走吧, 我不想管你了。”
被温迪这么一打岔,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
“咦，我到底忘了什么呢？”
·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衣柜的门轴已经老化，被人推开时发出一连串吱吱嘎嘎的声响。
飞鸟未来躲在羽绒服后面，单手捂着嘴，屏住呼吸。
被打开的是旁边的衣柜。
没发现“入侵者”，对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
啪嗒，啪嗒。
脚步声愈发逼近。
飞鸟未来精神紧绷，手心微湿。
她的内心莫名升腾起一股庞大的、几乎能将人灭顶的恐惧。
很奇怪，这情绪似乎属于她，似乎又不属于她。
曾经是不是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事？
是什么时候来着？
冒出这个想法的瞬间，她整个人突然变得特别小，仿佛缩水了一般。家具高大的阴影笼罩在她身上，也笼罩在面前的少年人脸上。
“我们再来玩一次捉迷藏吧。”哥哥和平时一样微笑着对她说：“在数完两万个数之前，绝对不要出来。”
小飞鸟蹙起眉，觉得不太对劲。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哥哥总是主动提出跟她玩捉迷藏，而且每次都让她数完两万个数。
起初小飞鸟只是撇撇嘴：“我不想玩。”
她马上就要十岁了，是大孩子了，才不要玩这种幼稚的小学生游戏。
“只要你陪我玩一次捉迷藏，我就教你一个高中课堂才会讲到的化学公式。”
小姑娘眼睛一亮：“成交！”
然而第一次游戏以失败告终，小孩子没什么定性，数不到两万就自己嫌无聊走了出来。
她的哥哥为此发了很大的火。
在小飞鸟的记忆里，兄妹两个虽然总是吵架拌嘴，但哥哥其实很温柔，从小到大都没真正地凶过自己。
她当场委屈地哭出来，以为哥哥还会像往常那样很快过来哄自己，结果这次哥哥一整晚都没有理她。
第二天，小飞鸟主动去承认了错误，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她只是想跟哥哥和好，仅此而已。
之后哥哥又带她玩了几次这样的“游戏”。
她倒是没有再提前走出来，只是每次不等数完两万就睡着了，是哥哥一遍又一遍把她从隐藏的地方抱出来。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听见了哥哥一声叹息。那叹息太轻了，轻得让她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柔软飘忽的梦。
身处黑暗的衣柜里，飞鸟未来突然记起她和哥哥最后一次玩捉迷藏——那是她唯一一次完整且清醒地完成了整个游戏过程。
“我们再来玩一次捉迷藏吧，在数完两万个数之前，绝对不要出来。”
早已经习惯流程的小飞鸟钻进衣柜，爸爸妈妈的衣服把她挡得严严实实，同样也挡住了从无数角落涌出的、黏稠的、铺天盖地的黑暗。
「1，2，3，4……」
小小的她透过衣柜门缝，看到哥哥钻进了床底下。
——不是玩捉迷藏吗？哥哥为什么也躲了起来？
「52，53，54……」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有人闯了进来。
她听到枪声，听到玻璃破碎的巨响，听到她的家在火光中逐渐崩塌；她还闻到了鲜血的味道，摸到父母在大雪中逐渐变得冷硬的尸身。
不对！
这是她结束游戏，从衣柜里走出来之后发生的事。
现在的她，正在玩捉迷藏。
「161，162，163……」
吧嗒吧嗒，皮鞋的声音在逐渐靠近。
「581，582，583……」
数到一千的时候，哥哥杀了一个人。
为了不让妹妹被闯进家门的恶徒发现，他主动从床底下钻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还杀掉了其中一个人。
少年身上都是鲜血，有恶徒的，也有他自己的。
「1001，1002，1003……」
被带走时，哥哥背过身，用那只被血染红的手朝衣柜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两根手指，两万，不数完不许出来。
「2382，2383，2384……」
小小的女孩紧紧地捂住嘴，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却不敢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在捉迷藏结束之前，在数完两千万之前，她不能出去。
绝·对·不·能·出·去。
「旅行者！喂旅行者，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派蒙欲言又止的声音忽然在飞鸟未来脑海中响起：「你出金了，但是……」
飞鸟未来猛地回过神。
咣当——！
套间最外面的门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
飞鸟未来本来就精神高度紧张，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极小声地抽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她所在的衣柜门被人猛地拉开。
糟糕，被发现了！
飞鸟未来伸出手，不等手指点在对方身上，手腕就被捉住了。
这个人或许经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速度和力量远高于普通人，只有敏捷堪堪超过普通人的飞鸟未来根本没有能力阻止他。
“是我，别乱动。”
安室透握住飞鸟未来的手腕，一个闪身躲进衣柜里。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卧室，又有一个人走进套间——是组织头领，也是这间房屋的主人。
“妈的，老子的钥匙哪去了？！”头领刚刚踢坏门锁才进来，此时的心情十分糟糕：“别让我知道是谁拿走了钥匙，否则我绝对要剥了他的皮做成架子鼓！”
安室透的目光穿过衣柜缝隙看向外面，手掌依旧紧紧桎梏着飞鸟未来的手腕。
刚才少女伸出手的瞬间，他的直觉突然发出警报——不能让对方的手指触碰到自己。
明明她的动作看上去软绵绵没什么力度，却偏偏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飞鸟未来瞪向他，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点轮廓。
“往里面站站，给我腾出点地方。”
似乎知道少女不情愿，男人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说：“千万别动什么歪心思，如果我被发现了，就把你也拽出去，咱们要死一起死。”
飞鸟未来气呼呼地踩他的脚：“卑鄙。”
“彼此彼此。”安室透回应道，看少女还想反驳什么，直接捂住她的嘴：“嘘，他过来了。”
组织头领迈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进卧室，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闯了进来。十分钟后，没找到备份钥匙的他又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大门被重重摔上。
生怕对方杀个回马枪，两个人都没第一时间从衣柜里出来。
安室透压低嗓音：“为什么回来，不是让你跑吗？”
“当然是为了救人。”飞鸟未来没好气道：“都跟你说过了，我的人生信条是日行一善。”
安室透耸了耸肩膀：“你是在吃饭的时候认出我的吗？”
“不然呢？我看你也没打算隐瞒。”
做出那么好吃的饭，就是在明晃晃地提醒她花臂换芯子了。
“你给我发邮件不就是想让我来救人吗？现在我来了，你赶快走吧，其他孩子我也会全部救出去。”
飞鸟未来却没有接话。
半晌，她语气很认真地开口问道：“救出了那些孩子，然后呢？”
安室透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我被绑来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警察厅也是人贩子的保护伞。他们在佛门之地的掩护下公然买卖少女和小孩子，显然僧侣也参与了犯罪，而寺庙的香客中又不乏达官贵族。”
“这是一条十分完整庞大的产业链，人贩子团伙是‘货物’的提供商，寺庙承担中介和商场的功能，买家则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飞鸟未来揣进衣兜里的手紧紧握住那枚U盘：“说实话，我不信任警察。”
安室透一愣，在他怀疑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的时候，就听对方话音一转：“我给你发邮件，是因为你是我唯一认识的私家侦探，我让你来是想请你帮忙。”
安室透立刻肃了脸：“你想让我做什么？”
衣柜里有点闷，于是飞鸟未来推开门向前迈出一步。房间灯光明亮，她站在黑白分明的交界线里，回头望向那位经验丰富的卧底搜查官。
“我要让所有参与买卖的罪人下地狱。”
少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
安室透听懂了，不由地皱起眉：“你想动用私刑？”
“没错。”
少女的眼眸一半浸在光明里，一半藏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她看到警察叔叔身上也落着同样的光影。
飞鸟未来心里忽然升出几分期待，以对方的经历和立场，说不定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那些女孩大多是通过自杀网站被拐骗来的。她们对家庭、社会和自己的人生失去了信心，登录网站却不一定是真的想死。”
说这些话时，飞鸟未来长长的睫毛垂下，落下一弯柔和的影。
“她们试图在网络上寻找自己的同类，把求救和自救的希望放在了那些和自己经历相同的人身上。其实这种选择未尝不可，但是却有恶魔利用这种心理，把她们彻底推进地狱。”
飞鸟未来抬起头，目光安静却也坚执。
“那些被蹂|躏至死的少女何其无辜，那些被挖出内脏的孩子又何其无辜。我只是不想让更多人变成她们。”
这一次安室透沉默了很久。
半晌，他缓缓开口：“法律会给予罪犯最合理的审判。”
……可前提是，他们能被定罪。
飞鸟未来抿着唇不说话。
她心里那份微小的期待逐渐冷却，又慢慢缩回岩石缝里。
我还是太弱小了。
她心想。
如果能再强大一点，再有用一点，她根本无需别人的认同，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良久，少女忽然笑了。
她两手一摊，语气有些无奈：“你说得对，有那么多专业人士帮忙量刑，我这种小孩子又何必为大人的事情操心呢。”
安室透再次皱起眉，他觉得此刻的少女言不由衷。
同时他也不太能理解：“原来你是这么正义的人吗？”
“我不是。”飞鸟未来垂下眼眸：“管闲事的理由甚至有点可笑。”
——因为我也可能成为她们。
飞鸟未来转过身不再看安室透，为了不被对方发现自己已经拿到最关键的名单，她开始装样子到处翻翻找找。
就在这时，套间大门再次被踢开。
安室透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把少女往衣柜里一推。飞鸟未来差点摔倒，刚站稳时鼻子又差点撞到安室透的后背。
头领似乎是回来拿什么东西的，他推开卧室门，脚步忽然一顿。
房间很明显被人翻过了。
他猛地警醒，被精神控制道具荼毒过的大脑虽然有些迷糊，但还不至于被彻底改变性格和思维。
“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眯起双眼，慢慢走到卧室中央，先看了一眼床底，没看到人后又朝衣柜走去。
飞鸟未来听着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心思急转。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是直接拼了？还是先虚与委蛇？
似乎有意折磨藏起来的人，头领故意用很慢的速度打开第一扇衣柜门。
就在这时，安室透突然动了。
他扯过厚重的羽绒服把飞鸟未来遮住，隔着衣服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脑袋后，自己推开衣柜走了出去。
飞鸟未来的瞳孔骤然紧缩，她下意识伸出手。
——不要去！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倒退，警察叔叔和另外一个人的背影重合了。
·
派蒙捏着下巴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除了一个金，她还抽出了两个紫！
想到这里，她赶紧打开手机查看抽卡记录——
【你抽到了[独眼小宝形态的扫地机器人]，小宝已装备火炮，并植入了看家护院功能，可以自动锁定攻击非法闯入者，是最忠诚的保镖。】
“这东西还不错诶。”派蒙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往下翻：“让我看看另外一个……咦我抽到了角色卡！是凯亚？！”
她一脸迷惑地抬起头看向周围：“凯亚他人呢？”
此时此刻，东京湾附近的仓库区——
身穿骑士服紧身裤、身披大毛领的凯亚出现在开会地点时，瞬间引起所有酒厂成员的注意。
琴酒皱眉：“冰爵，你穿的什么玩意儿？”
伏特加发出一声嗤笑。
基安蒂“啧”了一声：“哗众取宠的花孔雀。”
贝尔摩德倒是十分感兴趣地扫了一眼他的毛领：“你的时尚审美对于那几个无趣的家伙来说还为时尚早。”
凯亚：“……”
他是谁？他在哪儿？他要做什么？
还有这几个人是谁？为什么批评他的着装？
他的衣服明明这么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