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俞然这张照片起到了宽慰人心的效果还是小朋友都很健忘, 反正一觉睡醒之后,俞晴终于又恢复了正常。
不过俞然倒是有了后遗症。
他现在不太敢随便得罪妹妹,因为很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 又得哄。
不要随便评价女人的外貌,不管这个女人是3岁还是30岁, 因为后果你很可能承受不起——这是年仅17岁的俞然从刚满3岁的俞晴小朋友这儿知道的第一条关于男女相处的大忌。而且对他以后的人生大有裨益,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六月开局不利的缘故, 这个六月对俞然而言,注定是不平常的一个月份。
首先是他染发的事情,到底还是让他老爸知道了。
说起来他这头发都染了快大半年了, 原本的蓝色都快掉成烟灰色了, 所以他就放松了警惕,以为他爸早就知道了。
结果没想到那天俞晴跟他爸接视频,他就那么不经易的在镜头后面晃动了一下, 然后就被他爸给逮了个正着。
俞总这个人怎么说呢, 就是看着挺年轻的, 但很有一些老派人的思想。比如他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好好读书, 哪怕家里有家财万贯, 也要读书才能出人头地,这也是之前俞然妈妈怎么逼迫俞然读书, 他都不干涉不插手的原因。
再比如他觉得好孩子就应该不烫发不染发,烫发染发的那就都不是好孩子。
反正在他公司,挑不出一个烫头发染头发的年轻人,哪怕自来卷他都得让人家拉直了才让人家去上班。
所以看到俞然的头发以后,他理所应当的生气了。
然后这点儿怒气, 在看到桑茶的红头发时, 莫名消掉了一半。
俞总:“……怎么你也染头发了?”
“啊, 对。”桑茶拿出很早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理由搪塞他,“楼下理发店开业大酬宾,染头发买一赠一,所以我就带着俞然一起去染了一个。”
俞总斟酌了一下用词:“……我觉得还是原来的样子比较好看。”
桑茶很尊重他的审美:“好看不好看这种东西呢,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看法。不过你不觉得染了头发之后人会显得比较年轻么?都说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赞美就是夸他的老婆年轻漂亮,说实话啊俞总,你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在用尽全力的赞美你,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既年轻又漂亮。”
俞总看了一眼手机那头的桑茶,礼貌地对桑茶的说法表示了赞同。因为桑茶好像看着确实是比以前稍微年轻了那么一点点……
俞总试图拉回主题:“但我觉得俞然还是不应该染头发,他才15岁,还是个未成年呢!”
桑茶:“首先,你儿子已经17岁了,不是15岁。其次,孩子大了,我觉得我们应该适当允许他们叛逆一点。因为你不允许他叛逆,他也要叛逆……”
俞总:“……”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桑茶:“再说了,你应该听过大禹治水的故事吧?我觉得养孩子跟治水的道理其实是一样的,堵不如疏。很多事情,你越是不让他做,他可能越要去做,与其等他自己偷偷摸摸地找那种不知名的理发店去用那些劣质的染发剂,还不如我带着他去用点儿贵的好的产品,起码对身体不至于有太大影响。”
俞总本来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的道理要讲,但被桑茶三言两语一打岔,想说的就这么忘了个彻底。正好助理过来叫他去开会,于是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这件对俞然而言算是不大不小的危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桑茶给解决了。
俞然这段时间对他妈妈的观感已经改变很多,但经过这一件事情,他对妈妈的观感就更好了。因为有事情他妈妈是真替他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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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染发危机暂时解除之后,俞然很快又迎来了新的六月危机——俞然的班主任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回去参加高一的期末考试。
桑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他都已经停课了啊,怎么还要回去参加考试?”
俞然班主任:“停课不停学啊!再说了,如果他现在不回来参加高一的期末考试,那下个学期就要重新回去跟高一新生们一块上高一了。孩子的时间多宝贵啊,我是觉得能早毕业一年就早毕业一年,不要拖!毕竟战线拉得越长,出问题的概率也就越大……”
桑茶:“可是……”
俞然班主任打断桑茶:“俞然妈妈,其实以俞然目前这个状况,学校是根本不会考虑再给他一次跟着原来的班级直接升入高二的机会的,都是让他重新回去读高一的。这个考试机会,是我很努力才向学校争取来的。说实话,我们班上有54个孩子,多俞然一个不多,少俞然一个也不少,他一年没有学习,能考成什么样完全是个未知数,虽说学生们的期末成绩跟班主任的考核绩效无关,但没有一个班主任不希望自己教的班级平均分高,考高分的孩子们多,如果不是真的为俞然好,我为什么要冒这个险,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桑茶还待说话,一旁的俞然已经主动松口了:“老师,我回去参加考试。”
桑茶:“……”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
虽然桑茶觉得俞然答应回去考试的举动实在很冒险,不过当着俞然班主任的面,桑茶并没有驳俞然的面子,她尊重俞然的任何决定,包括这个明显有点儿冲动不是那么理智的决定。
但等挂掉俞然班主任的电话,桑茶还是忍不住认真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应该再考虑考虑……”
俞然:“不用考虑,我已经想好了。不就是一个期末考试么,又不是没考过。中考我都挺过来了,还怕一个小小的期末考?”
桑茶发现俞然好像从一个极端走进了另外一个极端。之前是极度厌学自暴自弃,现在则像是迫不及待的要向身边的人证明一点什么。
但不管是前一种状态,还是后一种状态,桑茶都觉得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人生海海,长路漫漫,唯有平和淡然才能走得更长远。别说生活了,哪怕是谈个恋爱,也得慢慢谈啊!一上来就烈火喷油的,最后基本上都悲剧收尾。
但不管怎么说,俞然既然已经答应了他们班主任要回去考试,那这事基本上就算是定下来了。
之前没有考试压力,俞然的网课都一节不落的上了下来,如今有了考试的压力,俞然每天花在学习上的时间就更多了。
除了继续每天不停上网课之外,他还主动要求桑茶帮他请了两个家教,一个家教用来一对一帮他补物理竞赛方面的知识,另外一个则一对一的帮他补奥数方面的知识。
用俞然自己的话来说这叫校内校外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桑茶有时候看着俞然,都忍不住想:原主当时怎么舍得对这样的一个孩子下死手卷呢?明明哪怕原主不动手,他自己就能卷死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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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的具体时间是6月底,从筹备考试到正式考试,俞然还有不到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桑茶已经忘了自己上学那会有多苦了,人其实是很健忘的生物,过了那个阶段,就不会再对那个阶段有什么太深的感触。而且当了社畜之后再回过头去看学生生涯,甚至会给那段时光添加一层完美的滤镜,会觉得学生时代单纯美好,值得留念。
不过如今在家里陪着俞然开始备考,桑茶就发现,学生真的挺苦的,甚至不比社畜舒服。
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网课一天从早上到晚,还有数不清的试卷和作业。最重要的是,这种日子,很多学生要过十几二十年,简直比上班还要摧残身心。
桑茶没敢当着俞然的面抱怨什么,不过当着大河的面,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其实我以前看小说,里面的那些学霸都是随便学学就能考年级第一的。”
大河:“谁说不是呢,我以前看小说还经常看到学渣逆袭突然就从年级倒数第一到年级正数第一来呢,但你看我现在,还是在职高里躺得平平的,没有任何要翻身的迹象。”
大河:“而且自从我知道俞然是个富二代之后,我就经常想,会不会其实我也是个富二代呢?说不定我现在的爸爸妈妈只是我的养父母,我的真实父母是世界首富,此刻他们正满世界的找我,就等着把我找回去之后,把迟到十几年的父爱母爱一股脑的全倾注给我,而此刻在我真正的父母家里,还有一个被抱错的养子或者是养女,他们占着我的身份,享受着我的财富,霸占了我亲生父母的爱,他们在我家里作威作福,就等着我回去跟他们血战到底……”
桑茶:“……”
大河:“可惜了,一直等到现在我真正的父母都没找过来,我的富二代身份也是迟迟没办法公之于众……”
桑茶:“大河,你有没有考虑过毕业之后改行当编剧?我觉得你是有点儿写作天赋在身上的。”
大河一脸惊喜的看着桑茶,完全没听出来桑茶是在反讽他:“阿姨你也发现了?我们初中语文老师就曾经这么夸过我。”
桑茶:“……”你看,当学渣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当学渣,真的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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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高中生的俞然在为学业烦恼,相比较而言,还是幼儿园小朋友的俞晴就要快乐多了。
她这天还跟着桑茶和老太太一起去吃了个喜酒。
这不是桑茶穿书过来之后第一次收到喜宴邀请,之前的那些宴会,她大部分都是礼到人未到。按理来说这一次应该也是一样的,但这一次邀请桑茶来吃喜酒的亲戚,是老太太的一个表妹,也就是俞总的姨妈。
据说这个姨妈跟老太太关系最是要好,俞总小的时候,这个姨妈还来家里帮着老太太照顾过俞总几年,所以顾念着过去的情分,这次姨妈替小儿子娶媳妇,不止桑茶要到场,连老太太都给了这个姨妈面子,亲自到场庆贺。
对桑茶来说,如果说照顾俞然和俞晴兄妹俩是她的本职工作,那像现在这样代替俞总出席一些必要的社交场合,就属于加班了。
没有一个人,加班的时候还能有好心情的。不过念在俞总这个老板向来很大方,而且桑茶还听说像这种农村的流水大席,虽然环境不咋地,但是做出来的饭菜味道真的特别好的份上,所以桑茶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带着俞晴来了。
其实她本来还打算带上俞然的,但如今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能让俞然提起兴致,于是桑茶只好打消了让俞然一块来吃喜酒的念头。
俞晴倒是很高兴。
她第一次上农村,感觉看什么都很稀奇,连农村小路上的一个泥坑都能让她驻足欣赏半天。
当然了,她看这些东西觉得稀奇,一块来喝喜酒的那些小朋友看她更觉得稀奇。
毕竟俞晴从穿着到打扮都很像一个洋娃娃,皮肤又白,头发还有点儿微微的自来卷,大眼睛小鼻子,又安安静静的不说话,跟在桑茶身边的时候,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假的娃娃。
有同桌的小朋友主动把自己的玩具分享给俞晴,示意俞晴跟她一起玩。
俞晴看了一眼桑茶,桑茶便主动替她道谢了:“谢谢你啊!”
那个分享玩具的小女孩大概是第一次被大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对待,脸都红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兴奋。
趁着俞晴跟小姑娘专心玩玩具的功夫,桑茶四处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老太太已经被姨妈一家热情地领到里屋,上正厅首席里坐着去了。
桑茶也是这次来吃喜酒,才知道农村这边的座位都是很有讲究的。一般身份比较尊贵比较重要的客人,就坐在屋子的正厅,然后其他的客人,则坐在室外临时搭建的棚子底下。
其实桑茶下车的时候,那个姨妈也非常热情地邀请桑茶和俞晴一块上正厅,但桑茶这天过来就打定了主意,只吃饭,不多管闲事。而且凭借着她对人情世故的了解,一般这种牵牵绊绊的亲戚,事儿都不会少。所以她借口俞晴想在外面坐,婉拒了姨妈的好意。
又因为身边坐的都是一群不认识的人,也不用费尽心思的说话交流,所以这顿喜宴,桑茶倒是吃得心满意足。
而且这边的流水席确实跟她来之前想的差不多,菜品虽然不算精致,但口味都相当不错,尤其是粉蒸肉和酸菜鱼,前者芳香软糯,后者鲜美可口,让桑茶觉得这顿喜酒的钱没有白花。
吃完饭之后,大部分的客人都回去了,只余下一些关系比较亲近的客和一些爱喝酒的客人还在原地。
突然姨妈家有个小表妹过来请桑茶,说是有事要找桑茶商量,桑茶虽然狐疑,但到底还是领着俞晴进去了。
这次不是进的正厅,而是直接进的新房。
新房里,摆了一地的气球和彩带,除此之外,姨妈,还有今天结婚的表弟和表弟媳妇,再加上老太太,还有一些桑茶叫不上的亲戚,挤着坐满了一个屋子。
看到桑茶进来,老太太主动把她招到身边坐下,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姨妈说,想给你表弟和弟媳妇在咱家公司找个事情做做,我跟她说我年纪大了,公司的事情都是你们年轻人管着,所以把你叫过来问问。”
桑茶微微一笑:“这样啊,其实公司的事情我一般也不管的,都是我们家老俞在管。不过我能不能先问一下,姨妈是准备给表弟和弟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啊?”
姨妈看着桑茶,满脸堆笑,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们要求也不高的,就希望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要是能再有个干部当当,那就最好不过了。”
桑茶听到这里,才知道为什么这点儿小事老太太还亲自把她叫过来问。按理来说,老太太想要往公司插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现在看来,这根本不是准备往公司插个人那么简单,这是准备往公司插个祖宗……不对,是插两个祖宗。
估计老太太也知道这个头不能开,但又不想亲自拒绝得罪亲戚,所以才把她叫过来,准备让她当这个恶人背这口得罪人的黑锅。
看来她之前还真是小看老太太了,她还以为老太太真是个战五渣呢,但现在看来,人年纪大是大了点,但该精明的地方还是精明着呢!
桑茶:“想坐办公室当干部是吧?这事倒是也不难,不过可能要多费点时间,因为我们公司的干部,都是从基层开始培养的。这其实也是跟上面培养干部的大方向是一致的,毕竟不都说嘛,没下过基层的干部,那都不是好干部。别说是表弟和弟媳妇了,就连我儿子毕业以后想要去我们家公司打工,都得先从基层干起。”
姨妈皱着眉头,有点儿不太乐意:“……有多基层啊?得在基层干几年啊?”
桑茶:“就先干两年保安吧!”
姨妈:“……”
一旁的老太太:“……”还得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