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的位置相对偏僻, 除了宣嫔的咸福宫之外,最冷清的就要数储秀宫了。
此时匆匆走出一个管事模样的宫女,早早在一旁等着小太监见了她便上前行礼, 道:“奴才见过翠羽姑姑,奴才此番是给僖嫔主子传口信的,殿下昨日都从赫舍里家回来,得知僖嫔主子的额娘身体已是大安, 特地派奴才过来禀报僖嫔主子一声,好让僖嫔主子安心。”
“辛苦桂公公跑这一趟了,翠羽在这里替主子谢过太子殿下了。”翠羽笑着说, 然后四下张望发现无人后,才走近了几步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桂公公请放心,殿下交代主子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小桂子也压低了声音回道:“僖嫔主子和姑姑辛苦了, 小桂子定将此事禀报殿下,殿下会记得僖嫔主子的功劳的。”
“桂公公客气了, 咱们主子本就是出自赫舍里一脉,虽然只是旁支可到底还是姓赫舍里, 和殿下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能为殿下出力主子也是高兴的。”
小桂子挠头笑笑,“那奴才就告辞了,也不好去给僖嫔主子请安, 还望姑姑帮奴才告个罪。”
翠羽送了了小桂子,环视了周围一圈后, 才施施然的走进了内殿, 一路上静得针尖掉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从前四格格在的时候, 储秀宫里还有一些欢声笑语传出来, 自从四格格嫁去蒙古之后, 整个宫殿就安静了。
张贵人一心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四格格平安顺遂、幸福美满,而他们主子僖嫔更是冷清像个不食人间烟火,自从四格格嫁人后就更甚了。
主子都如此,下头服侍的宫女太监就更加不敢大声了,储秀宫可不就安静了么。
翠羽进来行了礼,对着抄写佛经的女人说道:“主子,奴才已经将事情传达给小桂子了。”
僖嫔搁下笔,淡淡的说了句:“那就好,辛苦你了。”
翠羽看着神色平淡的主子,好像是什么事情不放在心上,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僖嫔看着跟了自己多年的翠羽,到了出宫的年纪也不曾出去,而是一直在留在四面高墙里陪着自己,眼看着从青葱少女变成了管事姑姑,她眼里闪过怜惜,温和的说道:“翠羽,你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翠羽上前扶着僖嫔,憋不住道:“主子,奴才一直不明白,您进宫这么多年不争不抢的,连皇上的宠爱都没有去争取,您为何要蹚这一趟浑水呢!”
虽然她刚刚在外头同小桂子说什么主子也姓赫舍里氏,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那都是客气话,主子不过是赫舍里氏的旁支,又能沾得上多少关系呢。
僖嫔闻言苦笑,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和幽远,“翠羽,你不懂,本宫这样做自然有本宫的道理!”
如果太子让她去做陷害别的宫妃的事情,她必定是不愿意去做的,可是现在不过是帮传递一些消息罢了。荣妃把杀子仇人当做盟友这么多年,如今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荣妃,也算了做好事了。
最重要的是,惠妃也是她的仇人!
她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这里头曾经也是住过一个小生命的。当时元后赫舍里氏嫁给皇上,迟迟未能生下孩子,眼看着荣妃马佳氏为皇上生下了长子承瑞阿哥,皇后着急了便打算从赫舍里氏中挑选人进宫,必备不时之需。
当时,她也算是有几分皇上的宠爱的,而且很幸运的怀上了龙胎,可是她怀孕没多久皇后和纳喇氏也接连被诊出喜脉了,而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因为一场意外,流掉了。
当时她也曾怀疑过皇后,毕竟赫舍里皇后才是最大的嫌弃。她进宫本来就是给皇后借腹生子的,而皇后怀上之后不再需要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有可能的。只是在这么多年的暗中调查之后,她发现当时下手的并不是皇后,皇后最多是在知道自己怀孕了撤下了对她的保护,并没有下手。
僖嫔查来查去,发现惠妃纳喇氏嫌疑的最大,只是时过境迁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惠妃销毁干净了!并且惠妃所生的胤褆已经成为了皇上的长子,她就抖出这件事又能如何呢,皇上难道会为了一个多年前流掉的孩子去责罚一个看重的阿哥的生母吗?
当然不会,别说她没有证据就算是证据确凿,皇上恐怕也不会重责惠妃的。她就知道,这个仇只能她自己来报了。这些年她在储秀宫里关起门来,安心抚养四格格,从不参与外头的是非,仿佛是个无欲无求的失宠妃子,其实她一直在找惠妃的把柄。
当太子的人找上门来那一刻,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能为惠妃添堵,她乐意至极!
翠羽看着僖嫔神色怅然,有仿佛带着几分恨意,她就知道主子又想起无缘的小主子了,主子流产的时候她还没有到储秀宫伺候,对这件事经过不太理解,只是听着之前出宫的姐姐提起过,那是令主子痛彻心扉的事。
她急忙岔开话题:“说来也奇怪,殿下自小被册封为太子,在宫中经营这么多年,势力可比咱们大得多,他为何不自己把这件事捅到延禧宫,还要通过咱们的手,多此一举呢。”
僖嫔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太子和直郡王相争的多年,彼此提防得很,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里,东宫不便出面。”她没有说的是,盯着太子一举一动的不止是直郡王,还有皇上和其他的阿哥,储君的位子那里是这么好坐的,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不和东宫走进的原因之一。
重要的是,太子对她这个远房的姨母并没有芥蒂,更让她证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流产确实与赫舍里皇后无关,不然,赫舍里皇后留在太子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他亲近储秀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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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瑶回到启祥宫,宣来张得寿,问道:“本宫听说惠妃和荣妃似乎是闹了矛盾,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张得寿闻言立刻跪下请罪:“主子恕罪,奴才确实收到了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发生了间隙的消息,奴才本想着等查明此事的原由再来禀报娘娘的……”
“哦?那你查得如何了?”奕瑶拈着手上的点心把玩,漫不经心的问道。
“这……主子恕罪,奴才办事不力……”张得寿一脸羞愧的说道,“但是主子放心,奴才已经有了隐隐的线索,从钟粹宫那边得到消息,这件事似乎和荣妃娘娘早逝的承瑞阿哥有关。”
“承瑞阿哥?”奕瑶蹙眉,她都知道荣妃一直都把承瑞阿哥的死怪罪在元后赫舍里氏身上,宫里许多人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放在明面上说罢了。所以荣妃才会和惠妃越走越近,更是把四阿哥胤祉变成了直郡王一党。倘若这件事情是真的,那就有好戏看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奕瑶见张得寿已经反省,也就没有再敲打他的意思,这么多年张得寿都是战战兢兢为启祥宫办事,对她也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只是,希望他往后不要再自作主张才好,张得寿于她而言是宫里的眼睛、耳朵,能让她第一时间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眼睛、耳朵出了问题的。
“是,奴才遵命!”张得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些年他眼看着主子越来越有贵妃的气势了,幸好主子仁慈没有怪罪他隐而不报。
这件事他并不敢有别的心思,他只想等到彻底查明此事再来向主子邀功,却不想主子已经从别的聚道得到了这个消息,张得寿发誓,往后他查到什么都要第一时间禀报主子,绝对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看着张得寿退出去后,冬月问道:“主子,您觉得惠妃和荣妃闹掰的事情,是真的吗?”
“八九不离十吧。”荣妃和惠妃同为妃位,并且资历一点都不必惠妃差,可她还一直巴着惠妃,这其中固然有惠妃会收拢人心的原因在,更多的是荣妃觉得四阿哥胤祉争储无望,而她又不希望皇上百年之后,杀子仇人的儿子成为下一任皇帝。
有这个原因在,荣妃是轻易不会同惠妃闹掰的,除非是发生了让荣妃无法容忍的事情,比如,杀子之仇!
奕瑶想到此处,突然转身对冬月说道:“现在天气渐冷,前些日子小厨房孙太监做的红糖红枣糯米粥很是不错。”
冬月不知道主子为何会提起糯米粥,不妨她跟着说道:“奴婢听说这还是孙大厨的秘方呢,和一般的红糖红枣粥的做法都不一样。”
奕瑶颔首:“怪不得本宫吃着不一般呢,重赏他!你去小厨房把方子抄一份送去给五福晋,本宫听说她生了弘晖之后就一直畏寒怕冷,药补不如食补,这粥很是不错。”
冬月这才完全明白了主子用意,笑道:“主子您放心,奴才亲自去,五阿哥和五福晋收到娘娘的心意后,一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