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么安静的小巷, 行走的来来往往的人群。
黑发的小孩站在人群之中,他规规矩矩地背着跟其他孩子如出一辙的方形的书包,和同班的同学们一起等待着红绿灯。
耳边其他的孩子都在谈论两天之后学校组织的秋游活动, 偶尔也会转过头来跟他说上两句话,小孩也就会点头应答, 但是多的就没有了。
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跟他一起的同学们其实都有些习惯了。
忽然间,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抓住书包的背包带子,转过头跑开了。
留下了几个同学在原地面面相觑。
“什么啊?”
“他怎么又自己先跑了啊?”
“就是说啊, 不过我之前听别人说过, 夏油同学很奇怪的哦。”
“诶?”
“就是会忽然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的那种啦, 但是都没有谁真的看到过什么。”
“但是夏油同学也没有跟别人说过看到什么啊?”
抛出刚刚的话题的小男孩一噎,正好红绿灯的绿灯亮了起来,几个孩子都停下了交谈, 小心的跟着人流过马路了,至于过了马路之后他们再开口还是不是关于夏油同学的事情,就很难说了。
而此刻的被谈论的夏油同学, 全名为夏油杰, 正在人群之中穿行,他的个头小,人们看到他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避让, 所以小孩没多少压力的就跑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他从小就跟别人有些不太一样,因为他可以看到许多东西, 很早的时候他以为大家看到世界也是跟他是一样的, 直到他在会说话之后数次对父母问询趴在父母背上的大虫子是什么, 得到了父母惊恐的目光,之后甚至还被带去了寺庙请高僧看过。
长大一些之后,他的活动范围稍微大了一些,也会在公园里看到一些跟大家长的不太一样的东西,再次询问父母之后,父母却总是会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他,久而久之,夏油杰知道了一件事情。
他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他可以看到一些别的人看不到的东西,小朋友为此苦恼困惑,但是无能为力,等到他又长大了一点,没有跟之前一样在跟父母说起奇怪的东西之后被及时带着离开,而是与那种东西对上了视线之后,灾难就发生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有人可以看到自己就是对那样的东西的一种刺激,原本只是在游荡的怪物顷刻之间就找到了目标,它们会跨越一切阻碍冲到他的面前,然后袭击他。
他能做的只能是逃跑,父母不信任他,觉得他是因为小的时候被带去看了高僧得到了关注,在之后他们的工作忙了起来之后,夏油杰就用这种方式来吸引目光,他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自己。
好在事情的发展并没有真的走到绝路,夏油杰在一次偶然之下,将一只受了伤的怪物给收服了。
就像是对宝可梦一样,那只受伤的怪物在他的手掌之下,大大的身躯逐渐变得虚幻,之后化作了一团黑雾,最后成为了一个有他掌心那样大小的圆润的球体,他也是在那一刻,知晓了自己这个能力的具体用法。
怪物并不是不可战胜的,还可以被自己收服,虽然说想到怪物原本的模样其实比较倒胃口,但是没有男孩子能够拒绝自己能够有这样的能力。
一股莫名的使命感出现在了夏油杰的心底,他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而他刚刚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了,一只脑袋上顶着个扫把的怪物走进了街边的小巷子里。
唔,说不定可以带回去给他打扫房间,也能避免它伤到路人。
小孩就冲了。
“这也不是你把这孩子带回来的理由。”新竹揉着眉心,看着眼前乖乖巧巧跪坐在案几对面的小孩,尝试跟在小孩的身侧坐姿十分豪放的禅院甚尔讲道理,“把孩子吓到了怎么办?”
禅院甚尔抓了一把头发,“本丸里现在孩子这么多,多一个也没差吧。”
多一个是没差,但是也必要在大街上捡到就往本丸里扒拉吧?他其实也不是很着急来着。
新竹叹了一口气,看过头看向坐姿端正的小孩,这孩子一头黑色的头发稍微有点长,脑后面倒是扎了一个丸子头,显得小脸更可爱了一些。
更难得是,这个孩子也就是开始被甚尔扛着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的挣扎,但是被放到他面前之后,就很自然的乖乖地跪坐了下来,也不开口,就只是用那双不算太大的紫色眼睛看着他。
这幅样子就跟刚刚没被人直接扛着带走,而是只是到一个普通的领居家拜访做客一样,淡定的很。
新竹:“这位……”
“夏油,夏油杰。”小孩微微点头,“打扰了。”
新竹:“……”
新竹:“你好,夏油杰,我是这座本丸的主人,新竹,甚尔做事稍微有些鲁莽了,我们会把你送回去的。”
谁知道小朋友认真的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算是被迫过来的,在遇到身边的这个高大的黑发少年人之前,他还就真的觉得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到那些怪物。
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常的日子里,他脱离了跟同学一起放学回家的队伍,跟着一只怪物进了小巷子,原本想着的给自己打扫房间的帮手没有抓到,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同样走进了小巷子里来的人给解决了。
只是一抬手,那只怪物就消失了。
那轻松的姿态跟现在的他是不一样的。
夏油杰有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就算这个人的眼神冰冷,但是的确是他了解自己身上的能力,自己严重的世界的一个机会。
见惯了怪物的小孩大脑还没有冷却下来,回神的时候就已经拉住了这个少年的衣角,而少年却没有扯开他的手,而是弯下了腰,凑近了他的脸似乎是很仔细的看了半晌。
他听到了那人含着一点讥笑的话语,“小鬼,你有点眼熟啊。”
夏油杰当时的心就是猛地一跳,随后他就被对方一只手拎起了后领子,就真的如同拎着一只猫崽子一样,然后扛到了肩膀上。
这人的肩膀很硬,压住他的肚子,可难受。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小孩小小的咽了下口水,他已经竭力做到镇定,将过去七年看到怪物之后假装看不到的演技全部拿了出来。
新竹点头,“可以回答的话。”顺便又看了禅院甚尔一眼。
禅院甚尔可没什么藏着心思的想法,他当即嘴角一勾,“这小鬼估摸着迟早也是要到这里来的,我遇到了就带过来,我们新竹大哥还不乐意不成?”
“倒也不是不乐意。”新竹接过话,“只是担心甚尔你为难自己而已。”
虽然说这不在意啊之类的,但是毕竟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人,就算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恨之入骨何尝又不是一种在意呢,他到现在还在捉摸着给那群人暴揍一顿呢,如果真的不在意,直接走掉就好了。
对禅院家尚且如此,在面对未来自己快要死亡时候交手过的对象,甚至还是未来世界走线的重要影响人物,是个人都会有点情绪波动。
禅院甚尔冷下脸去,看着新竹的表情半晌之后才更加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破罐子破摔了起来,“我已经同意了的,自己提前熟悉熟悉工作流程不行吗?”
这是在说在这里结束之后,禅院甚尔会跟着新竹一起离开的事情,这也是在看完了图书馆的部分命运之后,少年面对问询做出的选择。
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少年才没有真的在几天前给出一条空白的鲤鱼旗的原因了,从那个时候开始,禅院甚尔的未来就跟新竹彻底挂上了钩。
对此新竹嘴角也勾了勾,少年可聪明,能力也很不错,在彻底脱离原世界的束缚之后,再转悠几个世界,妥妥的中上层预备役。
这话现在的夏油杰听不太懂,但是不妨碍小孩记下来,不过他现在更加感兴趣的还是关于自己的力量以及怪物那一部分的事情,等到两人似乎交谈地差不多了,小孩也就继续说道。
“那些,那些怪物,我跟禅院先生在遇到的时候,小巷子里的。”
禅院甚尔这会儿倒是没有让新竹来回答,像是为了彰显自己说的话并不是赌气,他呵呵笑乐一声,“那些东西是咒灵,你用来收服它们的那个是咒术,呵,天之骄子。”
阴阳怪气的。
新竹:“……”
新竹:“咒灵是从人类的内心诞生而出的诅咒,诅咒的力量强大超出了一个限度之后,就会溢出形成咒灵。”
“而那边,一般人的身体内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咒力的存在,有的咒力多,有的咒力少,有的人天生可以看到咒灵,有的人只有快要死亡的时候才能看到,还有一部分人有着可以伤害到咒灵的咒术。”
青年顿了顿,看着小孩已经有些打圈圈的眼睛,“这群人,也叫做咒术师。”当然还有诅咒师之类的,现在也必要说的那么详细。
夏油杰努力思考,没注意到青年人的目光在他放在一边的小书包的某只黄皮耗子的挂坠上一扫而过。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也就是世界上还有一些跟自己一样的,可以看得到那些叫做咒灵的怪物的人,而且还是有组织的。
小孩点了点头,“我可以加入吗?”
新竹想了想,“应该可以,不过那边挺排外的,如果真的要加入的话,应该要等到上高中的时候。”
禅院甚尔脸上的笑容越发大了一些,“那可是个超级大的垃圾堆,一群烂人堆在一起,说着老古董一样的话语,还会把有能力的年轻人都弄死。”
夏油杰:“……”
听着不像是正义的伙伴,像是邪恶的反派,而且这个人之前也解决掉了那个扫把咒灵,也是咒术师吧,这是自己自己骂自己吗?
这吓小孩的阵仗足足的,新竹无奈极了,却还是要把下面的话说清楚了给小孩听,“我这里并不是咒术师组织哦。”他又瞥了禅院甚尔一眼,“甚尔严格来说也不是咒术师的。”
小孩白皙的脸蛋上带出一点薄红,这话在他听来就好像是他刚刚内心的想法被看出来了一样,让小孩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这样一说的话,他之前还有的一些疑问也不怎么问的出口了,比如怎么样才能找到咒术师的团体,为什么要等到上高中之类的。
而且现在,感觉也没有什么另外的话题了,于是。
气氛就这样僵住了,小孩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起身告辞了,但是虽然没有找到据说是属于自己的听上去却像是反派的团体,身边的这个高大的少年人的确很强,带着他到这个神奇的地方的方式也充满了神秘的味道。
就像是魔法一样,或者说是妖怪?
而且这里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危险,他的胆子大的很,不然也不会时常脱离团体,在察觉到父母的不信任之后,就装作也看不到咒灵,但是私下里却偷偷地跑去解决了。
他还想要对新的世界有更多的了解呢。
新竹看出了小孩的想法,就最近来的孩子里,因为从小就面对这样的事情,这个孩子对神秘侧的接受能力要高很多,并不是要做什么比较,只是环境影响之下的结果罢了。
所以他只是说,“这里的一天里的时间跟外面的一天里的时间是差不多的,如果夏油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家的孩子们一起玩一会儿,差不多时间的时候再回去?”
扎着黑色丸子头的小孩眼睛顿时亮了亮。
也就新竹的话音落下之后,和室的右侧柜门忽然被从内打开。
禅院甚尔到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也就是拿起了桌子上摆着的茶杯,做出了很爽快的模样,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跪坐在一边的大般若长光也没有丝毫意外的意思。
新竹侧过了头,“可以吗?阿治?”
一个黑色短发的小孩蜷缩着身体从狭窄的柜子里翻了个身就掉了出来,他的两只小手抱着手臂,脸色也有着一点惨白,额头上还有这一点细密的汗珠。
夏油杰:“!!!”
太宰治的小手不断地搓揉着,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哭腔,软软糯糯的像是被谁欺负了只能哼哼唧唧的告状,“唔,好难受。”
新竹:“如果你能换个睡觉的地方。”
“才不要!”太宰治又翻了个身,嘟嘟囔囔了起来,“啊可恶,又是没有听过的东西,如果我没有在这里,那不是又要错过了。”
他这样没有什么包袱的甚至有些小无赖的姿态,在大人看起来着实可爱的很,新竹看了两眼,到底还是没忍住,起身走过去,将小孩抱起来,然后帮忙捏了捏孩子的手臂,估计是蜷缩在柜子里所以身体麻了。
所以才会故意这样来遮掩的。
有新竹的灵力进入身体,小孩的脸色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好了不少,白嫩嫩的脸颊上也有了一点红晕,这才像是空出了时间一样打量起夏油杰来。
“这是我家的孩子,有一点调皮,但是的确是个好孩子哦~”新竹又揉了揉太宰治的微卷发,“接下里由他带着夏油你在本丸里转一转怎么样?”
还是那个样子,小孩子跟小孩子交流起来才是最放松的。
夏油杰看着那个在青年人怀里的黑发孩子,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来。
“真的是,之前不是说不会强迫我的吗?”太宰治推搡了一下新竹的手臂,在人真的将手臂收回去的时候又不满的小小的撇了下嘴,但是对夏油杰去没有多少敌意在,这种事情倒是一看就知道了。
况且眼前的小孩可以给他填补一下其他部分的信息。
这么想着,太宰治再次撇了下嘴,他抬起头,看到了禅院甚尔看向他的带着一些戏谑的眼神,鸢色的眼睛忽的眯了眯。
可恶,他一定要把本丸的秘密都挖出来,明明这都没对他多设防,有事情也是直接说,但是却都是碎片化的东西,缺少了足够将之串连起来的绳子,也终究只是碎片罢了。
而眼前这个对他露出这样的险恶的表情的少年,肯定知道什么,而且知道地很全面。
“你好哦。”小孩离开新竹的怀抱,走到了夏油杰面前,将小手伸了出去,凑过去的样子也是乖乖巧巧的,“我的名字是太宰治,现在正在上一年级哦~”
夏油杰也伸出小手,两个小家伙的手交握,“你好,我的……”
随后他惊讶地瞪大了原本并不是很大的眼睛,跟触电了一样,飞快地将手缩了回来。
太宰治也像是愣住了一样,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夏油杰。
夏油杰往后退了退,虽然年纪小,但是经常跟一些咒灵打交道的他虽然不知道怎么称呼自己的力量,但是显然已经将之当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在刚刚自己的手掌跟这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交握的时候,那部分的力量的确是在一瞬间被洗劫一空了,这样的空虚感觉让他十分不安,特别是现在还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阿治的能力是可以消除异能力的异能力,现在看起来,异能力跟咒力也是可以互相作用的。”新竹再次起身回到了原先的座位上,见此也出言安抚小孩,“应该过一会儿咒力就会回来了。”
夏油杰狐疑的感受了一下,果然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力量感觉再次在身体里出现。
小孩不禁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再看向太宰治的时候就小心了许多,大概是怕这孩子再摸他一下了。
太宰治再次发出了邀请,不过这次没有再伸手,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也还是站起来背着书包跟着太宰治离开了。
看上去似乎相处的还不错。
“刚刚没有问,这是有出门做任务了?”新竹看到小孩们跑远了,外面有狐之助盯着,出不了大事,又准备跟这个浑身跟长了钉子一样的少年说点别的。
禅院甚尔自己伸手拿过了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收回手的时候却又拐了一个弯儿,给新竹手边的杯子也给倒满了。
这才回答,“虽然不被承认,但是在垃圾堆里连垃圾都没有了的情况下,我出门做任务是理所当然的吧!”
新竹又将点心盘往禅院甚尔面前推了推,脸上也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有些事情就是听众表现出兴趣,讲故事的人才会有活力。
黑发的少年人不在乎的摆了下手,“今天早上,有几个家伙来找我麻烦,说晚上厨房里有吃的没有了,非要说是我干的,我就把他给揍了。”
新竹挑眉,“什么吃的?”
“也是点心之类的吧,说是远月那边的。”禅院甚尔拧了下眉,“呵,一有事情就怀疑我。”
“味道怎么样?”新竹接着问。
“甜兮兮的,要我说给禅院家吃花可没用,就那个垃圾堆,什么东西进去都是垃圾。”
新竹:“嗯。”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我才不是晚上去的!”
新竹:“嗯。”懂的。
禅院甚尔抓狂,“我就是回来之前到那边转了一圈,那东西又没写个条子说不让吃!也没给放冰箱之类的,就放在那里我不吃晚上也会有老鼠吃的!”
新竹赶紧安抚人的情绪,“那边是秋天吧,点心之类的放一夜没冰箱肯定会坏掉,甚尔你这不是为了他们的身体健康着想吗?”
禅院甚尔:“……”
他就应该让那群垃圾吃了坏了的点心然后拉肚子!
“不过。”新竹抬眼,红宝石一样的眸子里含着一点笑意,“甚尔之前不是说打倒了那群人之后,就会离开禅院家吗?”
禅院甚尔冷脸,忽的又嗤笑了一声,“我们新竹大哥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