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时间说短不短, 但平摊到一百零五个摊位上,少得可怜。
但要说晏承书这里的话……这一个小时简直太漫长了。
他只花了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和安栩配合好勾画好了摊位。
安栩将他引着安置到了一旁供人休息的长椅上:“你在这儿坐一下,我过去交卷。”
晏承书:“不着急, 会有人来收。”
他坐在长椅上,抬头对着安栩, 狰狞诡异的魌头面具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乖巧。
安栩朝他笑笑:“那我们等人来收。”
说完,也跟着一起坐在长椅上,静静守护在晏承书身边。
之前站在原地不动的红西装目光在晏承书和安栩身上停留了很久,面上表情很是怪异。
此时场上的人走得最远的才走几个摊位,双马尾抱着手臂,仿佛是站累了一般, 耸耸肩,踢踢腿, 但没有前行。
直到时间过半,她才散步一般, 缓慢朝前走去,好像之前耽误的时间都是在让着那些参赛选手一样,这会儿终于步入考场。
她没有在任何一个摊位停留,慢条斯理走过,眼神在各个摊主的眼睛上划过,什么也没问, 什么表情也没做。
走的同时, 她手上拿出卡纸填写。
她填写的速度很快, 每走过一个摊位就会迅速定下结果, 一路下来, 她手上的卡纸就已经勾画得差不多了。
等走出头, 她站在末尾, 开始查漏补缺,在之前没有勾画过的摊位上慢慢勾画。
陆陆续续到了几个参赛选手,她站在末尾,越过众人,提交了卡纸。
而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过的红西装终于动手,在卡纸上飞快勾画。
他也提交了卡纸。
在场所有人中,祝藜提交的时间不算快也不算慢,中等水平,不亮眼但也绝对不拖沓。
要探查摊位是否卖过荤菜很简单,荤菜沾杀孽,气场不一样,有底子的人都能轻易看穿。
交卷时间是他精心计算过的,祝藜并没有在普通人中间扬名的打算,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适当藏拙,利于行事。
思及此处,他摸了摸脸颊侧边的位置,确保易容装备还在之后,略微松了口气。
虽然爸妈不看这种节目,但说不准就有可能有前辈认出他来,给爸妈告状。
祝藜交完卡纸,默默缩在不起眼的角落,视线偏移,试图找到之前一响指破开障眼法的人……
他找了很久,才在距离交卷处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到晏承书和安栩。
晏承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静悄悄靠坐在长椅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微柔和的气息。
祝藜不过才看了两眼,很快就被旁边的安栩注意到,那张白面具眼眶的地方扣得比较大,祝藜能清晰看见对方并不友善的眼神。
又是这样,只是看一眼都不行,这兄弟俩真奇怪。
祝藜不甘示弱地看回去,和安栩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锋。
两人明争暗斗,晏承书仿佛是无意般将头侧向祝藜的方向,魌头面具没有人类的表情。
祝藜只觉得顺着脊梁骨往上蹿过一道寒流,倒退着挪开视线。
太怪了。
那个魌头面具的男人。
名字叫空,一听就知道是敷衍人的假名。配合上奇奇怪怪的打扮,怎么看都像是哗众取宠的人。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让祝藜有种对方深不可测的感觉。
时间已经到晚上八点,此时天空最后一点阳光也已经消失,剩下惨白的节能灯光,全方位无死角地照射在农贸市场每一个角落。
晏承书就在那灯光下,静悄悄的,惨白的光照射在魌头面具上,他身材清瘦颀长,仿佛一个孤独旷远的神明。
被神明注视是什么感觉?
祝藜摇摇头,将这个诡异的想法抛开。
一个小时很快结束,淼淼收走了所有人的卡纸。
安栩也在这个时候递出手上的答卷,站在一边,等晏承书起来,随着人群聚集。
淼淼说当场公布答案,确实很当场。
节目组的人抬上来两块板子,长一米五,宽一米左右,其中一块上面盖着白布,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十七张卡纸被粘贴到没有盖白布的板子上,安栩视线扫过,发现有七个人的答案和晏承书的差不多。
这七个倒是不错。
安栩对晏承书完全信任,如果结果公布和晏承书的答案不一致,那一定是答案有问题。
淼淼刷地掀开了白布,没有一点卖关子:“那咱们就来对答案!”
直播画面瞬间从十七个合并成了两个,一个对准参赛选手,一个对准两张白板。
【嚯!一点关子都不卖的吗!】
【6的,下班了打发时间,还以为得关注点起来,粉丝灯牌亮起来才给看答案。】
【诶,有几张卡纸答案和参考答案一模一样诶!好神奇!】
【神奇个鬼啦,明摆着剧本,这都有人信?】
【我就信,你管我!】
弹幕吵起来了,淼淼公布了排名。
全对的有祝藜、红西装、小女孩、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大叔,还有晏承书。
其他人有很接近的,比如那个双马尾,还有一个短发女孩儿,和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黑卫衣男生。
淼淼给全对的人按交卷时间顺序排名,晏承书最后交卷,排第五,第一名是那个小女孩。
排名出来的时候,安栩下意识看向晏承书,又看了眼小女孩,然后回头,闷着,也不说话。
晏承书没憋住笑:“你在比什么?”
安栩下意识挠了挠手腕,晏承书:“别摸了,你怨气都撞我身上了。”
安栩耳朵一下就红了:“我只是想说,明明你才是第一个答完题的。”
晏承书意有所指:“我要的不是这个第一。”
安栩看了晏承书一会儿:“回家说。”
*
晏承书确实不在乎这个第一。
他在乎的第一,不在现在这个比赛。
故事线里没有给得很清晰,所以他一开始还以为现在这个比赛就是能拿到通天流珠的比赛。
但经过第一场比赛后,他发现不是的。
至少现在还不是。
现在的比赛,不过是在争夺通往他想去的比赛的入场券而已。
这个世界的天师有门有派,但凡比赛,也是内部推荐,哪有人还跑来参加这种胡闹似的比赛的。
现在这次比赛,无非就两种原因。
一,用娱乐的方式试探群众底线,让人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世界上的暗面,还存在着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东西。
二,便是寻找天赋异禀,但却因为各种原因被沧海遗珠的人。
顶层的天师算到这场浩劫将会到来,也算到解决办法并不完全来自于现有的天师内部,所以这场比赛,为的,是发掘其他有可能救世的人。
晏承书暗自思度,原主的手札也帮过阎司,他来抢占最后比赛的第一,也不算扰乱人家的演算结果。
*
从汽水农贸市场回家,晏承书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等安栩给他卸妆。
安栩挤了几泵卸妆油,心神不宁:“那个叫黎祝的,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他一直盯着你看。”
晏承书笑着调侃:“怎么不能是你面具做的好看?”
安栩脸又要热了:“我是认真的!”
晏承书随着安栩的动作仰头,那卸妆油在脸上的感觉有些痒,他总想去挠:“那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有家学传承的天师吧。”
安栩铺药的手顿住:“他真发现你了?”
“那倒没有。”,晏承书皱了下脸:“还有多久?”
“他有家学传承,但没有人教导,一举一动透露着菜鸟的莽撞气,应该是家里人不想让他接触天师的世界,他自己偷偷跟着学的。”
见晏承书不舒服,安栩加快给他卸妆的动作。每一次擦拭,带走洁白无暇的粉底,就会露出青白的肌肤,还有蔓延的尸斑。
安栩垂了垂眸:“今天其他答对的人呢,都是什么路数?也是天师?”
晏承书对安栩的动作一无所知,顺着思路回想了一下:“还有一个人是天师,那个全对的大叔。”
安栩把每个全对的人都记在心里,很快就对上号。
晏承书继续道:“不过他是自学的,野路子,不正统。但很有天分,能走到最后。”
“红西装是拜狐仙的,他的水准取决于狐仙水准,至少现在在普通人堆里,很强。”
“倒是那个小女孩,能力是通灵。天生一双幽冥眼,能通人间和鬼界,这样的人最好是从小在天师家庭里长大,有人教导,她才会更好的面对世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是个异类。”
听到异类两个字,安栩眼神深沉了些。
晏承书这次没有察觉到安栩的情绪,他也很怅然:“这一群人中有特殊能力的人很多,有人拥有读心术,有人拥有透视,甚至有一位‘幸运儿’,唯独那个小女孩儿被命运捉弄。但很快了,会有天师找上她的,她会知道她只是拥有一项别人没有的天赋。”
安栩:“那她会好起来吗?”
晏承书青白的脸已经完全被清理出来了,在外面折腾几个小时,尸斑重新爬上面颊,但他的笑容依旧温暖:“会的。”
“世界也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