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徽瞳孔倏然缩紧,喉头紧接着也一紧,“我爸?……他是负责人?”
赵敏嘴角提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怎么?周警官真的一点都不知情?周厅从来都没说起过这件事?”
周徽能见着她爸周伯年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见面,两人在一起随便吃个便饭都能引发一场世界大战,周伯年对周徽那是有一百二十个不满意,说的最多的,还是她不找对象这件事。
现在不在一起住,更是几个月见不着一次面。周徽巴不得躲周伯年躲到外星去,他的很多事情,别说是工作方面的,就是生活上的很多细节周徽都不一定清楚。
不过赵敏的话的确让她感到有点意外,对于毒品有关的案子她一直都比较上心,但是两年前那段时间的案子,725案被压的连最基本的始末原委都拼不全,邵源案更是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透出来,这样刻意的隐瞒和封锁消息都太反常了,反常到不合乎情理。
省局一次次的封锁消息,上调案情档案在隐瞒什么?725案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她的父亲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前省局刑警纪深现在人在哪里?他的妻子喻白是否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干净?当年的事情她有没有参与?
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周徽已经从咖啡店出来,开车往周伯年的住处去了。
她没有给周伯年打电话,也没打算提前联系他。周伯年的性格周徽太了解了,她要直接这么打电话过去问,周伯年根本一句话都不会说,直接挂电话。没准还能和她玩个人间消失,让她大半个月找不着人。
并且周徽还因为执意办吴国江的案子把他爸拉黑在黑名单里呢!还是直接搞突袭比较稳妥,有什么话直接敞开说,省的电话里白挨一顿骂,还什么都问不出来。
车开进地下车库,周徽发现周伯年的车居然在,看起来她挑了个好时候,赶上周伯年在家。
倒车的时候,周徽从后车镜看到左边斜对角停了辆黑色越野型suv,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坐上电梯的时候周徽在想怎么和周伯年开口,怎么周旋才能套出话来。
叮——
电梯显示到达楼层,周徽来到自家家门前,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敲了两下门。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周徽那声“爸”刚叫出口,就发现站在玄关处的人竟然是……
“卧槽!喻白?”
喻白穿着一整套白色西装,脚上趿着拖鞋,显然来了有一阵了。喻白大概也没想到是周徽,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还是喻白先反应过来,侧过身把周徽让进来,“要不你先进来?”
周徽左脚脱右脚,右脚脱左脚,迅速甩了鞋子进屋。低头找拖鞋的时候,看到喻白脚上那双粉色佩奇拖鞋,瞬间感觉有点牙疼。
喻白也看着脚上的拖鞋,眨巴眨巴眼睛,对周徽说:“伯父给我找的,说是你的拖鞋,没想到你回来,就……要不我再找一双别的?”
“别,你穿着。”周徽嘴角抽搐,故意不去看它,从鞋柜随便摸出一双拖鞋套脚上,语气不自然的说:“那什么……之前在商场随便买的,也没挑样式。”
喻白:“……”
周徽:“……”
两人对视一眼,喻白突然笑出声,弯腰扶住墙对周徽说:“佩奇多可爱,你就说你喜欢我也不会嘲笑你的……哈哈哈!”
周徽:“……”
“好吧,我不笑了。”喻白看着周徽的脸色,笑声戛然而止,努力憋了两秒钟,“噗!不好意思……”
周徽本着沉默是金的美德,没和她计较。
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什么,周徽突然跳转话题,“你说约了人,约的是我爸?”
喻白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表情。
“你们认识?在聊什么?”问完之后,周徽自己也觉得有点八卦。
果然,喻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捉弄她的机会,她嘿嘿一笑:“你想知道啊?自己想,猜对了就告诉你。”
周徽撇撇嘴,“……我才不猜呢!”
走进客厅的时候,周徽伸长脖子观察家里的动静,难以想象,她爸那万年不着家的工作狂居然在厨房做饭,还是做给喻白。啧啧,她都多少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看起来好像喻白才是他女儿一样。
周队的心理落差在一顿饭中上升到极点,听着厨房炒菜的“滋滋”声,心里莫名有些不!开!心!
周伯年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小喻,有人来了吗?”
话音刚落,围着佩奇围裙的周伯年推开厨房门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刚才炒菜用的锅铲。看见来人是周徽,脸色突变,三步并作两步朝周徽冲过来,来势极其凶猛,举着手里的“凶器”对着周徽吼:“你敢不接我电话?”
这阵仗,吓得喻白一个激灵,大概是没见过如此凶悍的问候方式,一时之间愣在客厅中央,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周徽的反应比她更大,一把扯过喻白挡在自己前面,对周伯年目标明确的进攻,左闪右躲。脑袋缩在喻白身后,强颜欢笑的回周伯年,“爸——我不是不接你电话,这不是正好在通话中吗?”
“周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
周徽不见棺材不落泪,继续为自己开脱,“什么人证物证俱在?爸,还有外人在,你给你女儿留点脸。”
喻白原本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属实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听到周徽这句话,瞬间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合着还知道有她这个外人在呐!从头到尾,把她拉过来当挡箭牌,就没见她把自己当外人,现在知道要脸了。
周伯年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毫不留情的撕下周徽试图“脱罪”的伪装,“你拉着人家小喻做什么?而且你爸我干了几十年刑侦,没点真凭实据会冤枉你吗?”
周徽没有说话,实在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伯年掏出手机,炫耀似的说:“嘿嘿!你以为就你会用手机,我刚问过小喻,一直通话中,很大的可能性是被对方拉入黑名单。这一点同样得到了你们局里韩尉警官的证实。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周徽心里直骂韩尉不仗义,转头就把她出卖了。当下决定,这个月韩尉没有奖金,没有休假,伙食费减半,最后祝他找不到女朋友。
办公室里的韩尉瞬间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心里纳闷,感冒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把自己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还对自己下了这么恶毒的诅咒,事后韩尉反思,得出一条真理:果然不能得罪女人,最毒妇人心这句名言是有存在依据的。
周徽在想怎么才能给她爸糊弄过去,一抬头发现喻白正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在说“这么拙劣的办法你都想的出来?”。
周徽简直不想和喻白对视,今天她的脸在喻白这算是丢完了。所以,周徽当机立断,脸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不要,保命要紧。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徒手可放倒歹徒的周警官,一刹那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爸,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态度诚恳,速度之快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
喻白对周徽一系列迷惑行为感到费解,又想为周徽诚恳的堪称一流的道歉点赞,这番简直能直接晋级奥斯卡的演技,着实让喻白大开眼界。
三个人吃的这顿饭,气氛也非常微妙,平静中暗藏拔剑弩张的紧张气氛。喻白低头吃菜,觉得两人随时可能打起来,体验感简直不要太好。
关键周伯年还时不时快速变换表情,到她这里,笑逐颜开的夹菜到她碗里,“小喻,来,多吃点。”
转到周徽那边,眼神瞬间凌厉,当机立断一声吼:“放下,这么胖还吃?给小喻。”
周徽刚夹起一只鸡腿,被周伯年吓得鸡腿又掉回盘子,看着他愣了一秒钟,笑着说:“我就是给喻白夹的。”说着,把鸡腿放进喻白碗里,对她说一句,“多吃点哈!”
喻白看着碗里突然多出来的鸡腿,有点莫名其妙,觉得周徽的语气或多或少有点幽怨。抬头看了一眼周伯年,周伯年又对她露出了微笑。
喻白只好报以相同的微笑,演技这东西有遗传的吧!
这顿饭喻白吃的非常不安心,这位大小姐大概从没见过如此……标新立异的家庭关系,生意场上积攒的与人打交道的本领,一瞬间降为负值。
吃完饭喻白执意留下刷碗,周徽无奈的发现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连洗洁精是什么都不知道,站在厨房门口忍了两分钟,果断走过去,拿过喻白手里水龙头下面冲了五六遍还是一层油渍的盘子,“我刷吧。”
喻白递给周徽,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没想到刷碗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周徽无奈的摇摇头,“也许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我也没想到你居然养尊处优到了这种地步。”
喻白靠在水池边,低头笑了一下。
哗哗的流水声里,喻白的声音在周徽耳边响起来,“你挺贤惠的。”
周徽手上动作一顿,笑着回她,“这种夸奖还是不要,我和贤妻良母这四个字完全不搭边。”
喻白对周徽的自嘲表示认同,很自然的顺着思路说出来,“周警官就没想过成家?”
周徽手里拿着抹布,手一摊,接着自嘲道:“我这个条件谁能看上”
喻白一脸不可置信,“我要是个男人,你的条件绝对排在前几位。你不会对自己的身材长相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吧!”
周徽无奈道:“可对方一听是干刑侦的,什么条件都不好使了,毕竟哪个男人愿意自己的妻子整天加班,没时间做饭,没时间陪孩子,哪危险往哪冲,随时还可能来了罪犯报复,家人安全都没有保障。”
周徽这几句话都很现实,的确,人家一听搞刑侦,巴不得往远躲呢!毕竟没有人愿意每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那倒是,不过周警官就算不奔着结婚去,总该百忙之中抽空谈个男朋友,外头的找不到,同行之间总能找个合适的吧!听说,刑侦队男女比例很有优势。”
周徽对于喻白这种天真的想法感到同情,只不过她同情的是自己。
“你见过哪个把兄弟处成对象的案例?”
喻白垂下眼眸,好像在很认真的思考周徽的话,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说:“好像是没有……”
周徽拧干抹布,手叉着腰,从上到下审视的看着喻白,“我现在强烈怀疑你是我爸找来劝我结婚的说客,要不就是他拉来牵线搭桥的媒婆。”
“嗯?”
周徽直接了当,“说!我爸给了你多少好处,我付双倍,不,三倍。”
喻白看着周徽郑重其事的朝她伸出三根手指,哑然失笑:“周警官,你究竟是对结婚这件事有多抗拒。”
周徽:“那你来找我爸到底什么事?”
周徽套话本事不是吹的,说了这么多,为这句话做铺垫呢!
这个转折让喻白猝不及防,周徽灼灼的目光紧盯住她,喻白一愣,张口就编,“我去省厅办点事,刚好遇到伯父,顺口聊两句,他一听我是你朋友,就……好吧,你不信。”
周徽当然不信,且不说她们两个刚认识几天,一见面就是不愉快的经历。就说她爸周伯年,周徽上次和他同桌吃饭的印象还停留在年初的年夜饭,别说为了一个她刚认识几天的朋友亲自下厨,周徽宁可相信猪能上树,也不相信周伯年会突然转性。
“说实话!”周徽警告她。
喻白按着太阳穴,转头就往外走,“我头疼 ,想不起来了。”
周徽瞬间想起来喻白之前间歇性健忘症的理由,拉上厨房门,及时制止她:“少来这套,你今天应该没受惊吓,不会这么健忘吧!一两个小时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