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进回来的三万块鞋子,很快被分销们拿完货。
共收款:45000元!
这天一早,他又去进货了。
上午10点,赵荣带着自家闺女,骑着自行车登门拜谢来了。
二八大杠自行车,赵悦然就坐在前面的横梁上,跟老爸有说有笑:
“老爸,你说辰叔叔家的小弟弟小妹妹,上学了没?”
“没吧,你辰叔叔那个样子,像是娃娃三四岁的。”
“那我给弟弟妹妹准备的好吃头,他们会吃吗?”
“会吃,又不是小月娃……”
父女俩进村后,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司辰家。
站在大门口,赵荣拨了两声自行车铃,扬声问:
“请问,这是司辰家不?”
司老太正在院子里给西红柿绑架子,闻言,赶紧搭声:“哎,是!”
她将一把布条塞在西红柿架子上,赶紧从花坛里出来。
房前屋后种瓜果,农村人家家户户都这样。
即便是前院的花坛,也不会真的全都是花。
西红柿植株不停窜高,司老太需要将它们挨个固定在架子上。
绑西红柿的布条,是穿烂的破衣服剪出来的。
经过一个夏天的风吹日晒,到了秋天拔架子时,基本上布条也风化了。
架子一拔,冬天直接都烧了。
“快进来,进来!”司老太边往大门口走,边招呼人进来。
农村院子基本都不关门,哪怕临时出去串门儿,也只是关上,不锁。
像是赵荣这种站在门口礼貌询问的,就属于人品没问题的,连摘你家一颗果子都不会。
司老太见是个不认识的人,客气笑问:“找司辰的?”
“哎,是,婶子好。”赵荣总觉得眼前人有点面熟,却一下子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司辰进货去了,快进来,虹虹,家里来且了,泡杯茶。”
她见还有个扎着双马尾辫子、戴着粉色绢纱头花的小姑娘,又吩咐道:
“再给娃娃冲一杯橘子粉,多放糖!”
“哎!”万虹从颜立夏屋里出来,笑着打了声招呼,赶紧去自己屋泡茶。
“谢谢奶奶!”赵悦然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落落大方介绍自己:
“我叫赵悦然,这是我爸,赵荣,罐头厂的厂长。”
司老太乐呵呵一笑,这姑娘脾气可真对她的胃口!
“哦,对,这是我给辰叔叔的娃娃带的好吃头!”
赵悦然从车后座抱下来一个小纸箱,里面全是零零散散的小零食。
都是她爸的厂里生产的。
赵荣也从自行车把手上,取下来不少东西,烟、酒、红糖、罐头、鸡蛋。
“害,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
司老太哪怕听闻他是罐头厂厂长,也丝毫不见怯场。
只有热情寒暄,没有一丝一毫态度上的卑微。
赵荣阅人无数,心里禁不住对人家高看一眼——
这婶子,不是一般人。
“你得叫辰哥,辈分不能乱了。”司老太摸了摸赵悦然的头,笑呵呵道:
“你辰哥的娃娃,还是小月娃,吃不了这些好吃头。”
“啊?”赵悦然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
“但是捏,你辰哥是个馋嘴的猫,好吃头给他留着,指定能让他开心到。”
“真的?那就好!”小姑娘脸上立马阴转晴。
迎他们父女进屋后,门帘被搭起来了。
司老太请赵荣坐炕上,又吩咐万虹,道:
“虹虹,去后园摘些果子来。”
“我也去!”赵悦然根本不带认生的!
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橘子水,抹一把嘴,风风火火跟着万虹去摘果子:
“阿姨,你家后园有油桃不?我喜欢油桃!”
“我一看到桃子的毛毛,我就浑身痒!”
“油桃好呀,没毛毛!”
司老太乐呵呵看着赵悦然离开的背影,跟赵荣聊了起来。
毕竟算是陌生人,能聊的也就是赵悦然了。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赵悦然那双凉鞋,以及司辰的骚操作。
司老太听得哈哈大笑。
很快,万虹带着赵悦然回来了,桃子、梨子、甜瓜,好几样瓜果,一盆端。
“老爸,你快看呐,有金帅!”赵悦然风一样跑进来,手中一颗青绿色的苹果。
“你这孩子,金帅还不到熟的时候,你摘它不是糟蹋了?”赵荣嗔怪闺女。
“哎呦,一颗果子,又不是啥稀罕玩意儿!”司老太赶紧打圆场,笑呵呵问:
“酸不酸?”
“不酸!”赵悦然咔嚓咬下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别说司老太了,赵荣自己都牙酸!
不酸?
酸死人!
跟柠檬有得一拼!
也就小孩子牙口好,不怕。
金帅苹果,也叫金元帅,大名金冠。
是八九十年代北方普遍种植的苹果,跟国光、青香蕉、秦冠、红星(现在叫花牛,进口叫蛇果),属于同一时期的畅销品。
但是,这五种苹果都属于容易发面的,也就是南方说的“粉苹果”。
树上刚摘下来时,还是脆的。
没几天,口感就跟香蕉一样了,属于不耐储存的品种。
因此,没几年,秦晋两省的苹果种植,就开始大面积推广红富士了。
因为轻易不会面了,耐储存,可以冷库里物理保存到第二年夏天。
除非果子授粉时,是面苹果的植株授粉。
几人闲聊了几句,赵悦然闹着要去看孩子,万虹就带去了。
恰巧,有人来买东西,司老太暂且招呼去了。
赵荣闲来无事,就去看墙上挂着的相架子。
这年头的农村,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这种相架子——
边缘是木质的,雕花,尺寸大小不一,横版竖版都有。
一大块玻璃嵌在上面,压着许多张照片。
万虹屋里这个相架子,大部分都是司乐天的照片,少数几张是她自己,还有司青松的。
年代远一点的,都是黑白的。
最近几年的,就是彩色的。
左侧不起眼的角落,放着一张人很多的全家福,像是过年拍的。
只一眼,赵荣便惊得瞪大了双眼!
最后一排站着的男人们,从左到右,是这么排位的:
宋添福、宋慈、毛一鸣、郑执、司青柏、齐仁书、司青松、唐师。
赵荣禁不住头皮一炸!
冷汗从他额头缓缓滑落,后背心都沁汗了。
难怪!
他刚才跟司老太打照面时,总觉得有点眼熟。
那不就是宋添福的丈母娘?
前年,宋添福父亲去世,办丧事时赵荣到场了。
毕竟,罐头厂是商业局的一个下属小单位。
赵荣记起来了,跟宋添福母亲宋美云一起坐在首席的,可不就是司老太!
宋添福爷爷只有宋美云一个女儿,因此,是招女婿。
宋添福父亲车祸去世,宋美云一个人六神无主。
当时,司老太带着其他女婿,一起帮忙料理的后事。
赵荣再次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宋添福,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自己的大领导,合着,在人家老太太这里,就是个地位最弱的女婿!
赵荣瞬间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他有些坐立难安,生怕人家嫌弃他是来上门攀关系的。
毕竟,司辰照顾赵悦然自尊心这件事,正常人看来,根本没必要登门感谢。
这不矫情吗?
可赵荣来了!
越想,赵荣越是怕司老太误会自己趋炎附势。
他赶紧出门,惴惴不安地就在院子里等着司老太招呼完买东西的人,好跟人家道个别。
司老太这边,是村里人来买鞋子,她从司辰那边院子里好容易给找对了码数。
待到送走了买鞋子的村民,司老太看着赵荣,诧异道:
“咦?咋出来了?快进屋坐,中午就在家里吃!”
“不了,婶子,我还得回去了,厂里有点急事。”
赵荣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出声喊道:
“悦然,咱们该回家了!”
“哎,好!”
司老太免不了又是一通挽留。
赵荣坚持要走,带着闺女“落荒而逃”。
看着他的背影,司老太心里门儿清:
“这人,挺刚强的,脸皮还薄,不是个趋炎附势的。”
顿了顿,她喊道:
“虹虹,咱家相架子上的全家福,收起来吧!”
……
赵荣带着闺女出了门,一路上,赵悦然叭叭叭不停:
“老爸,你知道辰哥媳妇叫啥名儿吗?”
“颜立夏!去年咱省那个高考状元!”
“辰哥真是走了狗屎运,能娶到立夏嫂子。”
“老爸,你猜我在奶奶的相架子上,瞧见谁了?”
“司战爷爷!就是我们学校每年‘清明祭’时候,都得去给鞠躬、献花、唱歌的那位烈士!”
“当年,咱县打鬼子时,司战爷爷可是传说中的守护神……”
赵荣觉得今天这自行车,蹬不动了。
一定不是他腿软,是悦然这死丫头又长重了!
……
下午,司辰早早就进货回来了。
四万进了鞋子,五千又砸给了布匹。
至此,他家里囤了三万块的布匹了。
没吃午饭,司辰看着炕上矮脚桌上的麻花,拿起来就吃,问:
“家里来且了?”
“哪儿啊,是赵荣。”司老太接过话,把事情说了一遍。
司辰哼哧一下笑了,道:
“赵荣,我属实没想到,他会亲自登门。”
司辰又拿了一根大麻花,边吃边道:
“罐头厂这麻花,还真是好吃!”
颜立夏还在坐月子,硬的食物都不能吃,怕硌牙,落下月子病。
无论顺产还是剖腹产,坐月子期间都得照顾好。
生冷硬刺激性食物,都不能吃,容易留下后遗症。
因此,她拿着入口即化的太谷饼,小口小口吃着,道:
“代加工的太谷饼,也很好吃,一点不输原产地的。”
司辰的心思,不免活络了起来,道了一句: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会不会生产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