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听到外头传苏茉尔回来了,立刻将人传了进来。
她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捏着一串佛珠,不紧不慢的捻动着,看着苏茉尔进来行礼,这才淡淡让人免礼起身,温声道:“玄烨如何了?”
苏茉尔组织了一下语言,详细的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听到最后,捻着佛珠的手也不动了。
许久才淡淡道:“这么说来,玄烨被佟氏照顾的很好了?”
苏茉尔不敢抬头,只是轻轻颔首:“佟福晋十分细心,只是到底年轻,不懂养孩子的门道。”
太后轻轻啧了一声:“一点不对就知道传太医,她对孩子确实着紧。”
苏茉尔不吭声。
而太后此时眼中暗色翻涌。
许久才终于道:“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儿,那便算了吧,这几日皇帝对她挺上心的,我也就不掺和了,省的到时候又让皇帝觉得我无事生非。”
这话说到最后,倒是带出了几分自嘲的意思,苏茉尔抿了抿唇,只是轻声道:“太后也是为了皇上着想,皇上日后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太后摇了摇头:“我倒是不盼着他能理解我,只盼着他能早日明白,这大清江山的根基是什么。”
话说到这儿,苏茉尔倒是不敢吭声了,只老实站在一边当自己不存在。
而太后沉思良久,终于摆了摆手:“你下去吧,原本想着佟氏若是照顾不好三阿哥,就让你来帮着照料,但是如今看着她既然上心,那此事也就不必提了,只是日后皇后那边,还要你多操心。”
苏茉尔听到这些话,面上神色不变,等听到最后,这才露出一抹笑来:“皇后质朴纯孝,便是没有奴才,也能步步通途。”
说道这个,太后面上这才有了笑影,她点了点头:“那就借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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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茉尔离开之后许久,毓敏还是久久不能从刚刚的事情中回神。
她刚刚还没察觉出什么,现在想着之前的事儿,却总觉得哪哪好像都有问题。
苏茉尔作为太后身边最重用的人,传话这种事儿,用得着她亲自过来一趟吗?
毓敏有些不安的握了握拳,正在此时,原本躺在她跟前的玄烨挣扎着想要翻身,毓敏的心神这才回到了孩子身上,轻轻捏了捏他柔软的脸蛋,叹了口气。
不管太后那边怎么想,自己这边都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决不能让太后拿到什么把柄,除了这个,自己现在能做的也是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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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毓敏突然接到消息,皇帝翻了景仁宫的牌子。
她听到御前的太监过来传话,都愣住了。
要知道,自打封后的圣旨下来,皇帝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后宫了,哪怕太后多次出口提点,也是无济于事。
没想到这第一次翻牌子,就翻到了自己,毓敏已经可以想象明天去太后宫中请安时,阿格福晋和笔什赫额捏福晋的脸色了。
不过毓敏倒是并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只是吩咐底下人准备起来,而自己则是将这几日读的诗书抓紧复习了一下,顺治这个人有时候做事儿往好听里说是认真,往通俗里说就是有些孩子气,次次来都要考察一下她的学习进度,她可不想在一个毛孩子面前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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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治这次来的时间比上回稍微早了一点,来的时候,还不到用晚膳的时间,毓敏将人迎了进来。
更了衣上了茶,坐定之后,两人先是闲聊了几句,这才进入了正题。
“我听说今儿玄烨仿佛有些不大好?”
毓敏一听这话,心里立刻绷紧了弦,浅笑了一下,这才道:“有些哭闹来着,太医过来说,只是有些轻微的积食,并无大碍。也是嫔妾年纪轻经验浅,见着这孩子哭闹,竟是有些手足无措,便让人去了慈宁宫回禀,请了太医过来,没想到竟也惊动了皇上。”
顺治见她二话不说先是说自己的不是,心里倒觉得佟氏这人确实老实,因此神色也是一缓:“你如此行事并无过错,小孩子家家的,身体柔弱,的确比大人要更精心些。”
毓敏露出一个略带感激的笑,柔声道:“多谢皇上开解,说起来今儿不仅是太医过来,竟连太后跟前的苏茉尔嬷嬷都惊动了,臣妾这心里实在是不安。”
顺治听着这话眯了眯眼,许久轻笑了一声:“太后看重皇嗣,派人过来也寻常,你不必放在心上,你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照看好了玄烨,你到底是他亲娘,将他交到你手上,我是放心的。”
毓敏心下一动,隐约听出了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面上还是浅浅淡淡的笑意,柔声道:“多谢皇上信任臣妾。”
顺治看着眼前美人一脸柔柔的笑,心下微动,他一把握住了毓敏的手,入手只觉得一片滑腻,他轻轻一笑,低声道:“以后遇到这样的事儿,不必再去慈宁宫回禀了,直接让人去太医院找人,朕已经给太医院打过招呼了。”
这是毓敏今儿第二次听到这话了,不过这话却也是她愿意听到的,因此也依旧柔顺的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又和和气气用了顿饭,用完饭之后,顺治果然考较了一下毓敏这几日读书的成果。
面对这个在现代应该还是个高中生的青年,毓敏心里也难得升起几分不服输的心气来,把他考较的一一都答了上来。
到最后顺治都有些惊讶了,忍不住道:“没想到爱妃竟然如此聪慧,可见之前却是真的被耽误了。”
毓敏听着这话有些害臊,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这种事儿都要和人较劲。
不过当然了,被人夸还是很开心的,毓敏也顺势露出了一点羞涩欢喜的神情来,倒是引得顺治越发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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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顺治起身上朝,毓敏强撑着爬了起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自打她穿越过来,顺治来她这儿几回,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勤勉,顺治都有些惊讶,甚至还有些小小的受宠若惊,对毓敏的态度也越发温声细语,而毓敏自然也对他小意逢迎,当顺治离开时几乎是有些依依不舍了。
一旁的香萍看着有些不解,但是等到顺治离开了,这才道:“之前主子不是说,只要大褶子不错便好,小处不甚要紧吗?”
毓敏笑而不语,香萍虽然聪明,但是到底也只是个单纯的未成年,哪里知道男女之间相处的道理,而她虽然也没啥经验,但是拜信息大爆炸的现代所赐,理论知识还是挺丰富的。
对待男人,你不能一直冷着,也不能一直倒贴,太冷了,人家到底是九五之尊,哪里会受这个委屈,太倒贴了却是让他越不把你当回事,时冷时热若即若离,这才是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
这是她第一次实践,如今看着,效果还是挺不错的。
不过这话她当然只能压在心底,只笑着道:“今儿早上我不大困,起来侍奉皇上也是应有的道理。”
香萍还是有些迷迷糊糊,但是到底也不好多问,只能懵懂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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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送走了顺治,那头太后那边又赐下了许多东西过来,有上好的人参,还有几样健胃补气的药丸子。
毓敏谢过赏之后,让人呈上来看了一眼,确实都是好东西,连装东西的盒子都十分精美。
她点了点头:“让人登记在册,放入库中吧,太后赏赐的东西,不得怠慢。”
香萍点头应下,倒是一边的香草忍不住道:“主子,这药丸子正好应了咱们三阿哥的病,不给三阿哥用吗?”
毓敏听了看了一眼香草。
香草虽然也是贴身大宫女,但是她却和香萍不一样,香萍是在原主一入宫还是格格的时候,就在原主跟前伺候的,而香草是在她升为小福晋之后,这才被拨到原主跟前的。
因此不论是情分上,还是得用的程度上,都与香萍不可同日而语。
索性香草这姑娘也知道进退,平日里并不和香萍争个高低,表现的也十分懂事听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毓敏面前发表自己的意见。
毓敏想着这些,却只是浅笑了一下:“虽说是对症的,只是三阿哥如今年纪还小,入口的东西更是要慎之又慎,还是等太医来,问过之后再行事更为保险。”
香草一说出那话,心里就有些后悔了,如今听到主子这样说,也立刻低头行了一礼:“是奴才想的浅了,还请主子责罚。”
毓敏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怪你,你也是为了三阿哥着想。”
香草一时讷讷,再不敢多言。
等收拾完东西,毓敏又去了东配殿看孩子。
昨个顺治过来,也看了玄烨一回,不过那时候玄烨已经用过了太医开的药,睡下了,因此只是大概问了乳母几句话。
今儿过去,玄烨正好醒来,正躺在自己的悠车里,盯着乳母手里呼噜噜转的风车笑呢。
见着毓敏进来,乳母急忙起身行礼,毓敏摆了摆手,走到了悠车前,将玄烨抱了起来。
他见着母亲来了,高兴的哦哦了几声,毓敏心下柔软,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转过头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乳母,毓敏也不惊讶,只淡淡道:“阿哥昨晚睡得可还好?”
乳母心里十分紧张,此时握着风车的手,关节都在隐隐发白,她点了点头:“阿哥昨晚用过药之后,便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睡得十分踏实。”
毓敏嗯了一声,抱着孩子坐到了一边的榻上,又逗弄了孩子几句,这才又看向身前的乳母。
“我把阿哥交给你,自然也是信你的本事的,你对阿哥好,我心里也明白,但是有的时候,这个好也要适度,这次阿哥积食,有你的过错,自然也有我这个做亲娘的过错,因此这回我就只罚你半年俸禄,只盼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要更加精细一些,否则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乳母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急忙跪倒在地上,流着泪道:“奴才日后一定精心照顾三阿哥,绝不辜负福晋的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