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
没过多久，向兰就醒过来了。看着病床边的人影，她许久才缓过来：“晚晚，你来了？”
“外婆……您现在感觉怎样？胸口还疼吗？我马上通知医生过来帮你检查。”向意晚抓紧向兰的手，双眼泛起了微红。
不过一周没见，向兰的脸色差了很多，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她既心疼，又无助。
等了四年，外婆一直没等到合适的供体。继续下去，她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傻孩子，我能有什么事？”向兰一脸疲惫，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用喊医生过来，外婆很好……我们说一会儿话。”
向意晚含泪点头：“外婆，您说，我听着呢！”
从去年开始，向兰的情况时好时坏，经常忘事儿。
唯独向意晚，她牢牢记在心里。
“晚晚，外婆这些天经常梦到你的妈妈和爸爸。尤其是你的妈妈，每次都会问我你过得好不好……”向兰抿了抿唇，眼底逐渐有了光：“我跟她说，你很好。不仅工作好，还找到很优秀的男朋友……”
说到这里，她握紧向意晚的手问道：“对了，你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外婆记不起了……”
“外婆……”向意晚心一紧，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向兰大半辈子生活在农村，在老一辈人的传统观念中，孩子们只有成家立室才是真正长大了和放手。
每次见面，她总会惦挂着向意晚的婚姻大事。
“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忙，可是再忙也得抽空带他来见外婆一面。”向兰恳求的目光，如钢针一般扎在向意晚的心里。
宋承安不是她的男朋友。
无论解释多少遍，外婆过一段时间又会忘记。
“外婆，您的身体要紧，先把身体养好了再说。”向意晚随便找个借口打算蒙混过关。
谁料到向兰并不买账。
“这次晕倒，外婆能抢救过来是运气。可是下一次呢？也许倒下去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向兰越说越难受，潸然泪下。
向意晚轻轻帮向兰擦拭眼角的泪水，心里压抑得说不出话来。
“晚晚，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向兰小心翼翼问道。
“外婆您说……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努力。”向意晚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她从小独立好强，不愿意被别人瞧见自己的软弱，包括最亲的外婆。
向兰笑了笑，一字一句说：“我希望临死前，能见一见你的男朋友……我有话要跟他说。”
“外婆……”
“你刚才答应外婆了，可不能食言。”向兰期盼的目光里，更多的是央求，让人不忍拒绝。
沉默……
“我不求你找的男朋友大富大贵，只盼着他对你一心一意。两小口好好过日子，将来什么都会有的。”得不到回应，向兰忍不住再次开口。
良久，向意晚微叹一口气说：“好，我答应您。等您这次出院了，我就把男朋友带给你看。”
“我家晚晚就是孝顺……”向兰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接下来，是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对了，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赶紧回学校吧，周末再来看外婆。”向兰冷不丁说了句。
向意晚一怔，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疯狂涌出。她想要伸手去擦，向兰的手抢先一步落在她的脸颊上。
“是不是学习太累了？别哭……要是累了就来外婆这里，外婆给你做最喜欢的白糖糕。”向兰一脸的心疼说。
不知觉间，外婆的鬓发已经全白了。
她患上了老人痴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起了。有时候明明说着话，记忆却变得混乱，总以为向意晚还在读大学。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慢慢把向意晚忘记。
每当想到这里，她的心如刀割般痛。
她不想被遗忘……
“是不是钱不够花了？外婆会想办法……女孩子呀，千万不能亏待自己。”向兰有些急了。
偷偷擦了一把眼泪，向意晚哽咽道：“外婆，钱够花了……我会利用周末的时间打工赚生活费，你忘了吗？”
上大学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花过外婆的一分钱。
每年暑假她都会拼了命接兼职，攥下钱分成两半，其中一半给外婆寄回去。
“对哦，晚晚最乖了……”向兰说了太多的话，体力开始不支：“你答应过外婆明天会把男朋友带过来，千万别忘了。”
向意晚含泪点了点头：“知道了外婆，我什么时候骗过您了。好好休息，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您。”
“好……”向兰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我累了，先歇会儿。你回学校的时候，要小心点……”
“好！”向意晚把向兰的手抓得更紧，眼泪默默往心里流。
与此同时，观察室门外。
宋承安透过玻璃只能看到向意晚的背影。
孤独而无助，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上一次看到这样子的她，还是四年前。
“宋总，陈教授来了。”周毅提醒说。
宋承安收回目光，侧身朝陈教授微微点头：“陈叔，很久不见。”
“确实挺久了，你奶奶还好吗？”陈教授寒暄道。
陈叔是宋奶奶闺蜜的儿子，四年前由宋承安花重金从国外聘回光华医院，当向兰的主刀医生。
“挺好的，除了偶尔腿疼的老毛病犯。”宋承安礼貌道。
陈教授往前一步，目光落在向意晚的身上，主动解释：“向兰的情况不算太糟糕，人算是抢救回来了。可是心脏衰竭是不可避免的，你们都要做好心理准备。”
“意晚知道吗？”宋承安轻声问道。
陈教授点了点头：“知道是知道，但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说无论什么方法都想试一试。你也知道向兰的情况特殊，即使找到合适的供体，手术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钱不是问题，麻烦陈教授您帮这个忙。”宋承安表明立场。
无论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他说的都是同一句话。
“放心，我会尽力。”陈教授拍了拍宋承安的肩膀，提醒说：“换套衣服，进去看看向兰吧。”
“不用，我在这里站一会儿就好。晚点到办公室陪您喝茶，顺便聊一聊人工心脏研发基金的细节。”宋承安委婉拒绝。
早上两人在包间里吵架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个时候，她一定不想看到他。
“你呀，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什么事都喜欢藏着掖着。如果没猜错，向小姐应该还不知道你在背后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对吧？”陈教授浅笑。
作为商人，宋承安追求的只是结果，过程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当年答应过向意晚会帮忙，绝不会食言。
“希望陈叔继续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宋承安云淡风轻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