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音?”
多铎急回头往后看。
便看到南边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抹黑色,就像是一大块绿色的锦缎边缘绣了一条又粗又浓的黑边。
“是明军!”
“明朝援军到了!”
何洛会、瓦星阿等满洲武将也纷纷低吼出声。
明朝援军这时候赶到战场,还真是让人泄气。
看来要想吃掉眼前的这伙明军是绝无可能了。
当下何洛会劝道:“主子,我军先机已失,快下令撤兵吧。”
骑兵对骑兵,仗还有得打,可现在明军步兵已经赶到战场,这仗就没法打。
因为明军步兵不仅人数多,而且肯定会携带大量的偏厢车,甚至还会有大量虎蹲炮,这些都是骑兵克星。
如果八旗汉军在,他们自然是丝毫不畏惧。
问题是现在就只来了八旗满洲和八旗蒙古。
所以这时候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赶紧撤兵。
多铎却还在犹豫,他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次真是亏大了啊,要是就这样灰熘熘撤兵,多罗郡王的爵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还有镶白旗也至少要被夺走十个牛录。
落个这样的结果,让他多铎如何甘心?
“不急!”多铎恨声说道,“让两黄旗迎上去,尽可能拖住明朝援军!拖住两个时辰,只要两黄旗能拖住明朝援军两个时辰,八旗蒙古就能够全歼眼前这伙明军,对,就这么办,立即命两黄旗前出迎击!”
“嗻!”瓦星阿当即派一个巴牙喇兵前去传令。
很快,两黄旗的六十多个牛录,将近两万骑兵如同潮水般迎向明军,远远望去,就像是一股明黄色的大潮从碧绿如茵的草原之上漫淹而过。
何洛会还是担心,小声劝说道:“主子,两黄旗未必拦得住明军步兵。”
何洛会的意思是,要早做准备,万一两黄旗拖不住明军步兵,到那时候八旗满洲和八旗蒙古就只能被迫撤兵。
但是清军一撤退,明军骑兵就很有可能会追击。
虽然八旗满洲纪律严明,即便撤退也不可能给明军骑兵留下可乘之机,但是会被明军骑兵追得非常狼狈却是肯定的。
毕竟在之前半个多月的猎杀与反猎杀中,明军骑兵就已经占据了上风。
被何洛会这么一说,多铎也是勐然惊醒,心说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像个刚上战场的毛头小子似的?这都会疏忽?
当下多铎点点头说:“何洛会,你立刻率领两白旗脱离战场,到北边二十里外的塌场口附近埋伏,这次就不要埋伏得太远,就在塌场口附近的草原隐蔽,如果明军骑兵敢追,本王会把他们带入伏击地点,到时候再包了他们的饺子。”
“那时候明军骑兵就来不及摆这个古怪的方阵。”
“我们也就可以一鼓作气将明军的骑兵歼灭掉。”
何洛会心说道,早该这么做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当下何洛会便点起两白旗的50个牛录的旗丁,奔北边去了。
由于明军骑兵被团团包围,而赶来增援的明军又大多是步兵,所以明军并不知道已经有两个旗的建奴已经脱离了战场。
多铎再把目光转向前方的战场。
只见八旗蒙古仍在绕着明军不停转圈。
然后,每转动一圈,都会有成百上千骑倒在血泊中。
堆积在圆圈边缘的人马尸体变得更多了,真堆积如山。
不过,大多是战马的尸体,蒙古骑兵阵亡的还是不多。
其中原因也很简单,战马的目标更大,更容易遭受攻击。
而蒙古骑兵最为擅长的就是蹬里藏身,大半个身体都躲在战马外侧,所以明军的自生火铳很难伤到这些蒙古兵。
多铎再把目光投向包围圈之内的明军,只见几乎完全被硝烟所遮蔽。
浓郁的硝烟之中,不时有暗红色的火焰一闪即逝,那是明军的自生火铳在持续放铳,从这迹象看,明军似乎远远未到弹药告急之时。
郑芝龙所率领的水师,早已经抵达大沽口外海。
就连卫河都已经解冻通航,北海就更不用多说。
发现北海已经解冻,郑芝龙便第一时间率领水师赶过来。
而且来的不只是郑芝龙的水师,还有郑鸿逵所率领的另外一路水师。
郑鸿逵的这一路水师,原本是协同徐应伟作战,但是盖州卫那边什么敌情都没有,徐应伟闲着没事,甚至已经带着军队开始在向着海州卫方向修筑铳台,他打算在辽河东岸修建起一熘的铳台,阻断辽河东西两岸的交通。
徐应伟正忙着修铳台,郑鸿逵就带着水师来给郑芝龙打下手。
虽说兄弟俩压根没把由东江水师改编而来的建奴水师放眼里,但是有句话说得好,狮子搏兔尚且拼尽全力,所以为确保一举全歼建奴水师,调集的水师兵力自然是越多越好,两兄弟连一丁点机会都不打算给建奴水师留。
只不过,在抵达距离大沽口外海大约30里时,郑芝龙就下令停下来。
郑芝龙纵横四海多年,自然知道海平面有弧度,四百料的鸟船只要躲在30里外,就连桅杆都会被海平面遮挡住。
可一旦进入到30里内,桅杆就会被岸上观测到。
如果进入到20里以内,半艘鸟船的船身都会暴露在岸上建奴的视野。
当然了,这指的是四百料鸟船,两千料的鸟船就需要下锚在更远距离,否则很容易会被建奴又或者建奴水师的瞭望哨看到。
水师的四百多艘战船只能停泊在30里外。
但是郑芝龙仍旧派施琅带着几艘小船去抵近侦察。
晌午过,施琅就回来了,向郑芝龙报告说:“公爷,建奴水师这会已经到大沽口,估计就快就要向大沽口发起进攻。”
“好。”郑芝龙欣然点头,又对郑鸿逵说道,“老四,传令下去,让所有战船起锚,所有的红夷大炮都先把弹药装填好,只等天色一黑就随本公勐扑卫河口,到了卫河口之后,老四你就率领一路水师将卫河阻断,先断了建奴水师的退路。”
“是。”郑鸿逵肃然应诺。
……
此时,建奴中军大帐里边的气氛很有些凝滞。
福临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多尔衮及洪承畴、范文程、宁完我还有侯方域等汉臣,还是勒克德浑、罗洛浑等满洲武将,都显得有些紧张。
显然,包括多尔衮在内的所有人都心里没底。
于是,福临便深深的记住了阎应元这个名字。
这个阎应元不简单哪,不过区区五六千偏师,而且还是困守大沽口一隅之地,居然能让大清的满朝文武如此忌惮。
脚步声响起来,曹尔玉匆匆进来。
“主子,正红旗的旗丁还有绿营兵已经跟水师会合了。”
“走,我们也上井阑。”多尔衮转身就往外走,洪承畴等几个汉臣以及罗洛浑、勒克德浑等满洲武将也赶紧跟上。
这会搭好的井阑车已经不只一架。
等多尔衮带着福临等人顺着木梯上到井阑车顶的战棚时,正红旗的二十个牛录的旗丁还有十营小两万绿营兵已经登上水师的战船。
水师将近两百艘战船,四百料的鸟船平均搭载近两百人,两百料的海沧船平均搭载八十人,苍山船只搭载三十人。
阿济格的军事才能其实还算不错。
鉴于大沽口镇上有20门红衣大炮,所以阿济格并没有急着向大沽口发起进攻,而是首先将矛头对准了左右铳台。
显然,阿济格打算先夺取左右铳台,破了明军掎角之势。
此时左右铳台的外部壕沟已经被海水灌满,并且与卫河的河道及北海连为一体,所以清军水师的战船很容易就进入到铳台的外部壕沟。
三十步宽的外部壕沟,相当于近50米宽3米多深的河道。
满载清军旗丁以及绿营兵的近200艘战船,很快就将明军的两座铳台团团围住。
然而离奇的是,铳台上的明军一直没动静,而是任由清军水师的战船将其包围,也不知道是因为束手无策,还是另有什么阴谋?
接着,伴随着一声号炮响,清军的近两百艘战船便同时将船头靠向铳台的护墙。
战船船头才刚刚接近护墙,早就待命多时的绿营兵便率先跳到四十五度的护坡,然后踩着护坡发起了仰攻。
绿营兵采取的是标准阵列。
冲在前面的永远是刀牌手。
超过五百个绿营兵扛着厚重的木牌,嗷嗷叫着冲上护墙。
这时候铳台上的明军终于有了反应,上千个明军火枪手几乎同时从护墙后起身,端着自生火铳就扣下扳机,硝烟顷之刻弥漫开。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排铳声远远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