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栅格窗洒进半精灵王宫的一座偏殿中。
斑斓的光点在白釉岩的地面上形成复杂而无序的图案,这些图案吸引了哈维尔的目光,他认真地盯着地面,仿佛想要从这些光影之中研究出什么玄奥的真理。
当然,哈维尔虽然是享誉银月城的传奇半精灵商人,但对于几何原理并没有什么研究,他之所以盯着这些光影图案,只是因为太无聊了。
银月卫队的叛乱被平定之后,他们这些纵火焚烧粮仓的半精灵商人们当然被一个个地“请”到了王宫之中。
但他们已经在这里枯坐了大半天了,依然没有等来艾莎女王,或是安格列伯爵的召见。
这让众位半精灵商人们一直处于焦躁和惊恐之中。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情绪也终究渐渐变得麻木,他们开始冷静下来,努力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能取得女王陛下的宽恕。
“咳咳,请问,能给我们一点水喝吗?”
一位半精灵商人终于忍不住扯着沙哑的嗓子,向殿中的侍卫问道。
但那些全身笼罩在铠甲中的侍卫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理都没理他的请求。
哈维尔刚想开口,就见一位英武的年轻人大步走进殿中。
“伯爵大人!”
半精灵商人们连忙起身行礼问候。
柯林来到主位坐下,然后随意地摆摆手让众人也入座。
年轻的半精灵侍女们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给众人呈上红酒。
四溢的酒香让一众饥渴了大半天的半精灵商人忍不住狂咽口水,但在柯林举杯之前,他们却无论如何都不敢碰一下面前的红酒。
柯林清冷的目光在一众半精灵商人脸上扫过,或许是做贼心虚,没有一位半精灵商人敢直面他的目光。
“诸位,我请你们来,是想替女王陛下问大家一句。”柯林开口了,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你们为什么要放火烧自家的粮仓啊?”
这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殿中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半精灵商人们恨不得将头埋进胸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引起了柯林的注意,被他点名提问。
柯林似乎也不着急,端起面前的高脚酒杯,轻轻在手上转动,殷红的酒水在杯中来回碰撞,形成一个细小的旋涡,芬芳的酒香弥漫开来,不断刺激着本就脆弱至极的半精灵商人们敏感的神经。
哈维尔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主位上的柯林,只见这位年轻的帝国伯爵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酒杯中的旋涡,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一位性情温和且充满好奇心的普通少年。
但他可不敢真的将柯林当成一位人畜无害的少年贵族,这位帝国伯爵对于半精灵商人来说已经是老熟人了,他对柯林的崛起过程也是了如指掌。
那可是一条用尸体和鲜血铺就的晋升之路!
“哈维尔。”
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哈维尔偷瞥的目光,柯林直接叫出了这位半精灵传奇商人的名字。
“伯,伯爵大人!”哈维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仿佛上课被老师点名的调皮学生。
其余的半精灵商人见状,纷纷庆幸地松了口气。
只有哈维尔僵硬地站在那里,冷汗如泉水般不断涌出,顷刻间打湿了他胸前的礼服。
柯林淡然一笑,问道:“哈维尔先生,你来回答一下女王陛下的问题吧。”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哈维尔向神灵发誓,他一定不会去偷瞄。
但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伯爵大人,是……是因为……东境文森特侯爵逼我们这么做的……”
柯林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然那般温文尔雅,但在哈维尔眼中,那张脸却跟魔鬼的模样无异。
还没等柯林继续发问,哈维尔就连忙补充道:“但是,伯爵大人,您放心,我们早有准备,在焚烧粮仓之前,就已经偷偷将其中的大部分粮食替换成了干草,所以,哪怕粮仓都烧完了,大部分粮食却还在!
只要您不追究我们的罪责,我愿意以最低价将这些粮食卖给您!”
哈维尔说完,其余的半精灵商人们也纷纷鼓噪起来:
“是的,伯爵大人,我也提前将粮食藏了起来!”
“伯爵大人,我也是,而且也愿意低价卖给您!”
“伯爵大人,还有我也是……”
……
柯林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为还有存粮感到高兴,还是在笑这些半精灵商人们果然够鸡贼。
当然,其实这也并不意外,真要让这些半精灵商人一把火烧掉自己千辛万苦囤积的粮食,那真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很好。”柯林满意地点点头,大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而一众半精灵商人看着柯林脸上的笑容,心中的压着的巨石也终于落了下来。
但就在他们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柯林却突然收敛了笑容,冷声道:“不过,你们的行为却是事实上的谋逆叛国!”
“伯爵大人,我们也是被逼的呀……”商人还在哭诉。
“被逼的?”柯林冷笑道,“那你们为什么不上报?反而选择遵从叛军的指示做事?”
半精灵商人们顿时哑口无言。
哈维尔这时连忙主动说道:“伯爵大人,我们当时确实昏了头,才做出了愚蠢的选择。如果您愿意宽恕我们的过错,我愿意将所有的粮食都无偿献给您!”
此言一出,其余的半精灵商人顿时心中滴血,但也不得不连忙应和出声,表示愿意无偿献出粮食。
柯林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淡淡道:“仅仅如此,还不够。”
哈维尔强忍着心痛,恭声问道:“伯爵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请尽管说。”
“你们知道北境对外贸易公司吗?”
“知道。”哈维尔点点头,心中已经明白,柯林这是准备强行整合半精灵商界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柯林道:“女王陛下跟我商量了许久,决定也成立一个半精灵对外贸易公司……”
听到这里,一众半精灵商人顿时心中惴惴,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但还没等他们做出表态,就见一位侍从步履匆匆地跑进殿中,汇报道:“伯爵大人,文森特侯爵被刺杀了!”
“什么?”柯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然后再也顾不上这些半精灵商人,立刻大步向外走去。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半精灵商人们才反应过来,同时心中也惊骇莫名。
这是出大事了啊!
如果圣普洛斯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死在银月城……
半精灵商人们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流着心中的想法,但却没人敢打破这阵压抑的沉默。
一时间,他们竟不知道是该幸灾乐祸,还是该担忧即将席卷银月城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