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顾清秋还活着，或许自己和她，也会如燕摘月与金鸾儿一般吧？
祁天臣的脸色似有些黯然。
“在想什么？”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祁天臣转过脸，然后他就看到了龙青云。
龙青云站到了祁天臣的身边，他看着祁天臣。
“在想一些……过去的事。”祁天臣轻轻叹了口气。
龙青云没有多问，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祁天臣。
看着祁天臣的刀。
“好刀。”龙青云道。
“的确是一柄好刀。”祁天臣解下了自己的刀，“名刀断魂，这本是哈桑的刀，机缘巧合之下，到了我的手里。”
“你想看看吗？”
祁天臣将断魂递给了龙青云。
龙青云接过刀，手指轻弹，于是断魂刀出了鞘。
刀很安静，没有任何的躁动，或许是因为，握刀的人是龙青云。
龙青云看着刀，刀身隐隐泛着寒光，映在龙青云的眸子里。
“送我。”龙青云忽然道。
“什么？”祁天臣愣了愣，他不明白龙青云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挥刀。”龙青云轻声道，“会死。”
祁天臣沉默，片刻后，缓缓问道：“是醉梦死告诉你的？”
龙青云摇了摇头，低声道：“清风道长。”
祁天臣再沉默，沉默的更久。
清风道长，他是当今天下道家第一人，只差半步就能飞升而去。
他能知过去，也能知未来。
他说祁天臣会死，那么祁天臣，或许真的会死。
“道长说，我会死？”祁天臣低声问
道。
龙青云缓缓点了点头：“北面，你们去，你会死。”
龙青云性格孤僻，他很少说话，也很不擅长说话。
所以他的话很少，偶尔开口，也只是寥寥几个字，晦涩难懂。
但是祁天臣能明白他的意思。
“道长说，我们会去北面，然后我会死在那里，对吗？”
祁天臣看向了龙青云。
龙青云点了点头，脸色黯然。
风雪一线天，天晴不归人。
风雪北行，刀客难回。
这都是清风道长告诉过他的话，因为和祁天臣有关，所以他都记住了。
而现在，他都一一告诉了祁天臣。
“风雪北行，刀客难回……”
祁天臣喃喃着。
“这是天机，对吗？”祁天臣低声道。
龙青云点了点头。
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会招来天谴。
很多人都这样说。
或许泄露天机，的确会招来天谴，但那是对于凡人而言。
龙青云是神，剑神。
就算有人将天机泄露给他，就算他将天机泄露给其他人，也不会承受天道的谴责，惩罚。
因为他是神，剑神。
这也是清风道长为什么要将这些天机告诉龙青云的原因。
他想让龙青云将这些天机转告给祁天臣，让祁天臣有机会活下来。
“道长的意思是，我不能再挥刀，也不能跟着江公子去北面，对吗？”
祁天臣问道。
龙青云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想让祁天臣活，所以他想让祁天臣不再挥刀，不去北面，甚至，
想让祁天臣离开江逸。
只是，祁天臣会这样做吗？
“我不会放下我的刀的，我还要保护江公子。”
祁天臣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要去北边，那么我想，我会跟着他的。”
“你会死。”龙青云轻声道。
“只要江公子能平安，我死了，又能怎么样？”
祁天臣喃喃着：
“我早就该死了，如果没有江公子的话，十几年前我就该死了——最起码，我的心会死。”
“江公子是我的救赎，也是我的全部。”
祁天臣顿了顿，然后很认真地说道：
“所以我会一直保护他，哪怕我会因为保护他而死。”
龙青云沉默。
沉默很久之后，他长叹一声。
然后他看向草庐的方向。
“他醒了。”
龙青云低声道。
草庐里。
江逸缓缓睁开了眼，眼中有着疲倦。
就像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确实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支离破碎的梦。
梦是碎的，许许多多成片的梦。
他梦见了很多人：
姜嗣宗，姜夫人，顾清秋……
明明都是他不应该见过的人，但在梦中，却又是那么的熟悉。
好像他们早就见过。
他梦到姜嗣宗带着自己去千金赌坊赌博。
也梦到姜夫人为自己轻轻唱着歌。
还梦到顾清秋陪着自己一起嬉戏。
梦很真实，或者说，梦里的温情很真实，真实的仿佛就像是昨天。
昨天早已经远去，梦也是一样。
温情中的江逸，忽然察觉到了几分冷意。
所有的梦都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消散，变成了那个漆黑的雨夜。
漆黑的雨夜，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江逸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的母亲已经停止了吟唱，倒在血泊里。
屠刀落向了孩子，却被一道年轻的女孩身影挡下。
女孩带着孩子，似乎是想逃离这片人间炼狱。
但女孩也死在了屠戮者的刀下，然后江逸就看到了那道神秘的身影。
神秘的身影救下了那个孩子，将孩子带到了上清宫。
离开了漆黑的夜，江逸的眼前渐渐清晰。
他看到了那个孩子的脸，和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
神秘人脱下了掩人耳目的黑衣，露出了一身道袍。
江逸也看清了他的脸，上清宫清风道长。
道长似乎在叹息，他轻轻为孩子拭去了脸上的血渍。
然后他的手指点在了孩子的额头。
明明手指点在孩子的额头上，但江逸却觉得自己的额头微微一暖。
然后江逸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真的是很长很长的梦。
江逸缓缓坐起身，眼角似乎有些湿热。
江逸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自己——流了泪？
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流泪？
江逸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但似乎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这样坐在床上出神，很久，很久。
直到草庐的门被人缓缓推开。
“祁先生？
”
江逸有些疲倦地问道。
“江公子感觉怎么样？”祁天臣轻声问道，坐到了江逸身边。
“我没事。”江逸缓缓摇了摇头，“只是……只是有些累。”
江逸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我梦到了姜嗣宗，姜夫人，还有顾清秋。”
“我应该是没有见过这些人的，但我却感觉他们很熟悉。”
“我还梦到了以前的那个噩梦，很多人在一个大雨的夜里死去……”
“祁先生。”江逸看向了祁天臣，“我……我感觉，我或许真的是姜嗣宗的那个孩子。”
他其实早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他一直不敢确认。
或者是不想确认。
而且，他也的的确确找不到真正能证明自己是姜嗣宗失踪的那个幼子的证据。
自己，究竟是不是姜嗣宗的孩子？
他有了猜测，却找不到答案。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离那个答案已经很近了。
“我还梦到了清风道长。”江逸缓缓道，“我隐隐约约觉得，他能告诉我答案，我想知道的答案。”
祁天臣的神色微微一动。
因为他知道，清风道长真的能告诉江逸答案。
因为当年就是清风道长救走了姜嗣宗的那个孩子。
“我想去见清风道长。”江逸低声道。
祁天臣轻轻拍了拍江逸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是关心。
然后他站起身。
“走吧。”
祁天臣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陪公子去见清风道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