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了。
无论是江逸,还是祁天臣,亦或是金鸾儿,谁都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离开的。
一如既往的快,快到每一个人都无法看清,快到每一个人都无法阻拦。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的武功虽然不算太好,但他若想走,这世间,除了那位剑神龙青云,谁也拦不住他。
来去任自由,也无恐惧也无愁。
“燕摘月!”
金鸾儿咬紧了牙,死死盯着燕摘月消失的寂寂黑夜,似乎很是恼怒。
“燕摘月……”
江逸在月光下轻皱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燕摘月……”
幽绿色的烛火下,呜咽的笛声里,张楚金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他忽然抬起头:
“他也是我们的人?”
千金赌坊第六层,阴暗,潮湿,血腥,充斥着腐臭气味的空间,幽绿色的烛火飘忽不定。
幽绿色的烛火下,张楚金问。
他看着女人吹笛的背影。
那是千金赌坊名义上的主人萧自在的爱妻。
是这千金赌坊幕后,真正的主人。
也是当年皇上宠爱的三品婕妤,楚婕妤。
更是能让剑神动心的苗疆姑娘,楚念君。
她还是曾经青衣楼的楼主,离歌笑。
“或许燕摘月的确是在帮我们,但他并不是我们的人。”笛声停住,离歌笑转过脸,淡淡道。
在她的身后,两道人影面色
惨白,像木偶那样,僵硬地站在那里。
赫然是本应躺在杏林棺中的那两个哈桑的手下!
“帮我们,却不是我们的人?”张楚金轻轻皱了皱眉,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还记得湖州刺史吧?”离歌笑坐在了张楚金的对面,“之前在湖州的时候,你应该没少和他打过交道。”
“裴光?”张楚金立刻明白了过来,“是裴光让燕摘月来帮我们的?他是我们的人?燕摘月是他的手下?”
“燕摘月并不是他的手下,尽管在湖州的时候,燕摘月帮了他。”离歌笑道,“但其实,那时候的燕摘月只是报恩而已,他从来就不是任何一个人的手下。”
“燕摘月不是裴光的手下?那燕摘月为什么会帮我们?”张楚金似乎有些不解。
“还是报恩,裴光的恩。”离歌笑解释道,“湖州事后,燕摘月去州府见了裴光,并给了他三根银针,他告诉裴光,他以三根银针来偿还当年的恩情。凭这三根银针,他可以帮裴光三次,替裴光洗清冤屈,是第一根。”
“让燕摘月帮我们,这就是第二根?”张楚金似乎想到了什么,“那也就是说……”
“是的。”离歌笑点了点头,“裴光是我们的人。”
“真有意思。”张楚金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在我的印象里,起码他被江琛栽赃陷害的时候,他还不是我们的人——那个时候,对于皇上和太后,
他好像还没有做出一个确切的选择。”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问党争,一心为民。”张楚金颇有些玩味地笑了笑,“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这位一心为民的湖州刺史,就已经在太后和皇上之间做出选择了?”
“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离歌笑道,“或许以前,他的确可以不问党争,但在龙青云剑指神都之后,很多事都变了。”
“风雨欲来,所以他必须打起伞,否则,会被雨淋湿的。”
离歌笑把玩着手中的长笛。
“所以,他选择了站在太后的伞荫下?”张楚金笑了笑,“明知的选择——但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是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离歌笑忽然问,她瞥了一眼张楚金,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
张楚金脸上的笑容僵住:“楚婕妤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看着你,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离歌笑淡淡道,“太后说起过的一个人。”
“什么人?”张楚金试探性地询问道。
“司马懿。”离歌笑忽然看着张楚金的眼睛。
张楚金的脸色一变,变得煞白。
“你能官到侍御史,肯定读过不少史书吧?”离歌笑缓缓道,“司马懿是谁,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张楚金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汗如雨下。
他仿佛已经猜到了离歌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他也终于明
白,为什么离歌笑会让他来到这里。
因为太后,太后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自己的心思,终究还是没能瞒得过太后。
“我听说有人把皇上,比作是刘备;把太后,比作是曹操。”离歌笑轻轻摇了摇头,“荒谬,但也确实有着几分道理,你觉得呢?”
张楚金不敢说话。
“不敢说?”离歌笑的手上,长笛轻轻转着,“那我再换一个问题:”
“如果皇上真的是刘备,太后也真的是曹操,那么张楚金——”
离歌笑顿了顿,问。
“你想做司马懿吗?”
张楚金立刻跪倒在离歌笑的面前:“属下绝无二心!”
“就凭一句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太后会相信吗?”离歌笑淡淡道,“张楚金,你是个聪明人,比江逸更聪明的人,你这样聪明的人,应该很清楚一个道理。”
“过于聪明的人,总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离歌笑站起身,“所以,你要怎么打消太后的怀疑呢?”
“还请楚婕妤指点!”张楚金的额头触到地上,颤声道。
“你不想成为第二个司马懿,不如成为第二个哈桑?”离歌笑转过身,“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吧?”
张楚金缓缓抬起头,他咬紧了牙,声音却仍在颤抖:“张楚金,愿成为第二个哈桑。”
“那就跟我来吧。”离歌笑淡淡道。
张楚金缓缓站起身,他
跟在离歌笑的身后,走进了黑暗之中。
那是幽绿色的烛火照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有着什么。
但张楚金知道,如果自己不走进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只有死!
只有死!
奢华的宅邸里,哈桑剧烈地咳嗽着,很快,他的掌心已经满是血渍。
漆黑色的血渍。
哈桑喘息着,他知道,如果再不追回那些珠宝,自己真的会死。
“因为那些珠宝,就是他的药材。”
神都城,不知名的一家酒楼,琴声里,醉梦死放下酒杯,他吐出一口酒气,一字一顿道。
“珠宝也能做药材吗?”在醉梦死的对面,沈笑轻轻皱了皱眉。
“为什么不能?”弹琴的女人轻轻笑了笑,“就说珍珠吧,磨成细粉,那不也是上好的药材?还有琥珀,朱砂……能做药材的珠宝,这世上多的是。”
“所以,哈桑得了病?”沈笑若有所思,“是什么病?”
“能让他恢复武功,并且更进数层的病。”醉梦死替自己斟满酒,道。
“也是能让他沦为行尸走肉,生不如死的病。”抚琴的女人补充道。
“什么意思?”沈笑皱起了眉。
“他的病不是天意,而是人为。”醉梦死将杯中酒饮干,眼中出奇的没有醉意。
“那个人为的人,是一个我们都知道的人,她以前也是我们青衣楼的人,但现在,她是青衣楼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