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善被吓得惊坐起, 慌忙穿上衣裳跑出去。
时仲几乎与她同一时间门开的门,身上的棉袄都扣错了扣子。
冬天的早上不是一般的冷,乐善立即让他回去把衣裳穿好再出来。
时仲朝出事的地方看了一眼, 打着哆嗦听话地回屋加衣。
乐善身板结实不怕冻, 把时仲赶回去后快步朝人群正在聚集的那处走去。
因为刚才那一声, 院里许多人都被惊醒,基本每家都派出来一个查看情况的人。
大家赶到出事地,瞬间门被吓了一大跳。
坠楼的那人他们都熟悉, 分明就是年前第一个回来探亲的知青,不知道怎么从楼上窗户掉下来了,一条腿摔得扭曲变形,人已经疼晕过去, 好在没流多少血,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刚才发现他并尖叫喊人的是二楼一个大婶,她本来只是准备开窗通下风,结果眼前就刷地砸过一个人,差点没把她吓死。
坠楼知青的家人很快发现了情况,他母亲踉踉跄跄地跑下来,噗通跪在儿子旁边哭着呼唤他的名字。
其他人看得心酸,连忙招呼着大家拿被子抬人送医院,知青父亲和弟妹随即赶过来, 看到儿子/哥哥躺在地上无知无觉的样子,不禁瘫的瘫、愣的愣, 根本帮不上忙。
幸好有过上次妞妞掉下来的经验,大伙处理得还算有条不紊。
过程中小孩子都被拘在家里没让出来,直到坠楼的知青被用被褥临时做出的担架抬走,地上沾染上的几点血迹也被擦了, 他们才被放出家门。
乐善因为力气大被拉去作为抬担架的主力,和另外五人负责把坠楼知青送去最近的医院。
救人如救火,他们抬着人走得飞快,后面跟着的知青家人以及热心邻居差点跟不上。
好不容易赶到医院,医生接手后检查发现伤势看着严重,实际上只是腿骨摔折了,皮肉没被断骨戳破,筋络伤的也不多,只需要把断骨接好打上石膏养着就行。
这让大伙都松口气,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的小伙子腿摔断了,肯定不能再回乡下了啊,他这样子回去不仅不能支援农村建设,估计还会给人家老乡添麻烦。
医生得知情况叹口气,给这位知青开了重伤证明,让他父亲去知青办多跑几趟,说不定可以凭此办理留城手续,总得养好伤才行。
知青父亲感激不尽,迅速帮儿子张罗起来。
等到那位坠楼知青接好了腿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父亲已经把留城手续给他办下来了。
知青知道后眼里闪过泪光,沙哑着嗓子问能留多久。
他没指望这么一次受伤就能直接留下不用再回乡下,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他只想知道可以留多久,能不能让他有时间门寻找到摆脱知青身份的机会。
他父亲拿出手续给他看,知青办那边给了他三个月的养伤时间门,三个月之后不论他的伤有没有养好,他都需要重新回到他下乡的大队。
知青看到这个时间门没说什么,顾自开始沉思起来。
当时乐善就在一旁,被父子俩下意识忽视了,也让她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谈话,回去的时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时仲等她回来听完后一针见血道:“哪里不对劲?大概是时机太巧了。”
本来今天就是探亲知青们回乡下的日期,那人经过这么一摔暂时可以不用回去了,给自己争取到三个月的时间门。
“不、不至于吧?”乐善被他说得心头一瘆,不敢相信。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人也太狠了点,平时看着他也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时仲说人都会变的,特别是当所处环境发生巨变的时候,人的性格最容易受到影响,就像他,就像那个知青。
乐善被他讲得都开始相信这真是那人故意的了,可是为了留城三个月就把腿摔断值得吗?养好后不还是得回去,白白遭罪。
时仲却道有这三个月时间门,人家万一能找到工作机会,摇身一变成城镇职工,那不就可以不用再去当知青啦。
乐善默了默,城里工作有多难找,没谁不清楚,用半残甚至生命的危险换来这样一个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机会,不得不说对方真的是个狠人。
像他们这样想的人不少,小楼院住了几十户,总有聪明人在,不过大家虽然多少猜到了这次知青坠楼的真相和企图,但是都没摆到明面上来说。
知青的父母为了给儿子收尾,从医院回来后到处送吃送喝,都快把小楼院的邻居送了个遍。
大家吃人嘴短,这下更不会多讲什么。
除开另外几家家里同样有知青回来探亲,现在到时间门不得不走的人。
他们也猜到了这次对方坠楼受伤的用意,想效仿却不敢冒险,而且时间门太紧没有准备也来不及了,今年只能作罢。
在那位知青住院期间门,这些人再次背上包袱坐火车离开,家人们流泪满面地送走他们,导致那两天小楼院的气氛都是低迷的。
一周后,摔断腿的知青打着石膏回家养伤,也许是为了不刺激到其他有知青的人家,此后他一直待在家里,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只有他父母变得忙碌起来,整天跑这跑那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乐善有时仲之前的提醒,倒是能猜到他们八成在给儿子寻摸工作机会。
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乐善也没有多管闲事。
她现在忙着带新来的助手文秀,之前有钱晓荷在还好,梅姐交代下来的任务好歹有她一起分担,现在钱晓荷走了,文秀又是刚来没有经验,所有的活都只能由乐善来做,忙碌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乐善打算先努力把文秀培养出来,重要的活做不了,起码得能给她打下手吧,不然招她进来干什么。
梅姐对此也了解一些,乐善并没有好心到为文秀隐瞒。
她有多少水平,大家早晚会发现,并不是想瞒就能瞒的。
梅姐亲自交给文秀做了几件事,查验过后不禁感慨,当初钱晓荷带乐善时反应她基础好上手快,她还不觉得怎么样,现在再看文秀的进度,她才发现人家说的并不是漂亮话,而是实话实说。
乐善带文秀和钱晓荷带她时用的方法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在一些方面还做了更好的改进,但是出来的效果却差上一小半不止。
梅姐看了汇报和查验结果总觉得差强人意,叫乐善过去和她商量:“如果实在带不动,咱换个人试试。”
乐善惊讶,倒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好歹人家花了钱的,钱晓荷才走多久,他们就把人退掉,感觉有点过河拆桥,她不能这样扫好姐妹的面子。
于是乐善便劝道:“再看看,招一个合适的人不容易,小姑娘虽然基础薄弱,但是能耐住性子学进去,这样就比很多浮躁的强多了,不过是上手慢,多教几次就好了,熟能生巧嘛。”
梅姐想到厂里年轻女同志的知识教育水平,最终同意乐善的建议,再给文秀一次机会看看。
乐善回去后没跟文秀提过这件事,只是加强了对她的培训强度,下午下班后也会留她下来多学习一会儿。
文秀自己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更加用心学习。
几天后的傍晚,乐善正趁着下班时间门教她如何归纳数据制作表格,时仲突然找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位脸熟的男同志。
文秀看到对方,脱口喊:“大哥!”
时仲顺势跟乐善介绍,“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维修部同事文涛。”
文涛笑容满面地同乐善打招呼,说文秀是他亲妹子,麻烦她多多照顾了。
乐善挑了挑眉,没想到会这么巧。
之前时仲在家的确跟她提过有同事对钱晓荷的位置感兴趣,想托他来说项,但当时他连人家的姓名都没透露,也没给对方提供什么方便,结果最后中选的竟然就是他们。
乐善隐下这点不提,像是早听说过他一样,点头致意:“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文秀立马告诉大哥乐善很照顾她,费心教导她就不说了,下班后还费时间门给她开小灶,堪称良师益友。
乐善被她夸得汗颜,其实如果不是考虑到钱晓荷的关系,上次她极有可能会同意梅姐换人的提议,并没有文秀讲的那么好。
文涛听了当真,想要请乐善和时仲去国营饭店吃顿饭,感谢她照顾妹妹。
乐善推辞,“吃饭不必了,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就是一起吃顿便饭而已。”文涛极力邀请,文秀也跟着劝说。
最后时仲拉上乐善跟他们过去,四人到国营饭店吃了盆小鸡炖蘑菇配大米饭,文家兄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像是放了心。
乐善了悟,事后同时仲嘀咕:“他们这是不放心我?”
“就是忐忑不安罢了,你收了这份示好,他们能安心做事,你也能轻松带人。”
时仲的解释让乐善确定自己猜的没错,无奈道这些人就是想太多,有这个功夫不如多用点心提高自身的能力。
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己有立身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时仲话音一转却说对方示好不仅仅是为了妹妹,还有另一个原因在。
“我还没告诉你,我现在升职了。”
时仲矜持地表示他今天刚从小组长升为赵总工的副手,可以被人称作一声时工啦。
因此文涛请客不单是为了让乐善多照顾他妹妹,还是为了跟他打好关系。
乐善顿时喜上眉梢,大为惊喜道:“这么快的吗?年前你才升上组长哎。” .w21格格党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