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接受,能接受。”乐善连连点头。
反正她家口粮够吃,先把粮食关系落定了,以后再想其他办法提告档次就是。
副厂长见她应得爽快,也没搞什么意见给他添麻烦,不禁笑着透露道:“你这来的还算巧,再等一阵儿怕是我想给你通融都不成了。”
乐善脸上一懵,思及环卫科长那边也是提醒时仲尽快办好粮食关系,猜到这里面估计真有点情况。
因此,她试探着问领导为什么。
副厂长神秘地笑笑没说,只让她瞧着年后就知道了。
年后?
现在已经冬月初,距离过年不远了。
如果有大事发生,那八成是明年二三月青黄不接的时候。
乐善若有所思,暂时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副厂长给她开好批准书,安慰道:“不用担心,你这好好办妥,那些事就跟你们没关系,以后小夫妻俩关上门老实过日子,别乱管外面的是非。”
这是一番好意,全是看在乐善爸妈的份上才说的,乐善能听最好,听不进去就算了。
乐善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赶忙点头道谢,乖乖接过批准书去办手续。
既然两边的领导都暗示了事情的紧急和重要性,那她更不敢耽误了,赶紧把这事办好才放心。
在她加快动作之后,转移手续很快便跑妥递交上去,与时仲那边一起等待粮管所的通知结果。
如果没有意外,办好后粮管所会通知他们过去重新办理新粮本,并确认每月口粮供给标准。
等待期间,乐善也不闲着,特地去找了一回伍叔,拿各种副食品票和工业券跟他换一些药酒烟叶回来。
这些东西最是紧俏,也是最佳的送礼首选,乐善比较难弄到,伍叔却有不少战友和关系可以拿到手。
他自己也好这一口,家里一般都有存货,这次被乐善逮着薅了点,打算拿来给帮忙的副厂长等人送一送。
毕竟执法大队都送了,同样都是帮忙,两边不能厚此薄彼对不对。
另外也算是谢谢他们的暗示和提点。
乐善一边准备着礼品,一边和时仲讲了这些事,最后总结道:“你看世上还是好人多。”
时仲望着她笑着点头,没说从她帮他开始,他就坚信了这个道理。
他相信世上好人比坏人多,就如同他相信她就是其中最好的人。
礼品刚准备好,粮管站就传来了消息。
两人带着拄拐杖的时父一起去粮管站办理新粮本,看到已经转移妥当的粮食关系,还有本本上等着按手印确认的这月供给标准,三人均忍不住松口气露出微笑。
乐善眼尖看见时父跟着他们一起笑,连忙示意时仲去看。
时仲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父亲收敛起的一点笑脸尾巴,仍旧高兴得不行。
“姐,给你。”时仲转手把两个新粮本上交。
乐善笑着问:“真给我啊?”
时仲以实际行动作答,径直将粮本塞给她,说之前都讲好的,家里的口粮开销由她统筹规划,领回来的粮食则归他管理。
“那行。”乐善爽利地接了,翻着粮本高兴道:“哎呀,这月供应充足,能多吃几顿肉呢。”
这个不奇怪,毕竟快到年底了嘛,上头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城镇居民的供给,以便让大家都过好年。
一年之中,乐善最喜欢的时候就是过年前后,因为可以吃好喝好,食物充足,亲人团聚,家里热闹。
现在亲人都不在了,但她还有两个人能陪着过年,想来到时并不会孤单。
回去路上正好经过医院,她和时仲带着时父进去,找他当初的主治医生复查腿伤情况。
医生帮他检查一番,确认恢复得不错,夸他们把人照顾得很好。
时父现在不仅精神情况有了一点点好转的迹象,人也被养胖不少,身上打理得很干净,穿的棉衣看似破旧,摸起来却厚实柔软,手脚热乎乎的。
医生满意点头,让人吃饱穿暖,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从时父身上他能看出来时仲和乐善的孝心与努力。
家属这般积极配合,病人的腿伤自然恢复得快。
“那石膏现在可以拆吗?”乐善趁机询问。
她发现时父偶尔会对拐杖不耐烦,偷偷把它扔到一旁,自己直接踮着打石膏的腿走,比如上次她帮时仲揉红花油那晚,他们一个没注意,他就没拄拐杖直接从屋里走到屋外。
当时乐善一心在时仲的伤上,都没及时发现,过后才想起来帮时父纠正这件事。
乐善比较担心这样次数多了会影响他的恢复状态,也猜着是不是已经到了可以拆下来的时候了。
医生斟酌道:“他恢复得好,现在拆是可以拆的,但是我建议再打上一段时日,等骨头彻底长结实再说,不想拄拐杖的情况嘛,最好还是不要,平时家属多注意点。”
乐善和时仲连连应声,表示会谨遵医嘱看好他。
可实际上两人都有工作,不可能一直盯着时父,只能在他们都不在的时候托人帮忙看着点,再找些事情给他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而时父能做什么呢?
惯常帮他们看人的老大叔得知笑了,指着手上正在忙活的纸盒子说:“这还不简单,叫他跟咱一起粘纸盒子呗。这人啊,有活干才不容易胡思乱想,还能赚钱补贴家用,实现自我价值。”
老大叔的话多少有些道理,乐善看向时仲。
时仲没意见,拜托乐善也给时父从厂里接点纸盒活计出来,方便父亲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加入粘纸盒大军,能老实呆着不乱动。
乐善不确保这能不能行,只好先试试看。
在此之前,她先带时仲一起去给副厂长等领导送了礼,把帮忙的人情还了才拿了些纸盒原料回来,教时父折纸盒粘纸盒。
该说时父不愧是教书育人的,即使经受打击神智不清了,人还是那个有耐心负责任的性子,教好他后他还真能和老大叔他们坐在一块老实干活,不干完都不肯起来。
乐善和时仲这下放心了,不然为了时父好,他们怕是只能把他吊着腿困在床上了。
那样是两人不想看到的,他们也不想那般拘着他,担心会加重他的精神负担。
现在有事能让他安生坐住最好,希望这样能让他的腿伤尽快痊愈。
安排好时父,乐善和时仲马上又恢复了正常上班的日子。
比起乐善的小组长越干越顺手,时仲那边很快发现自己被报复了。
他原本是和同事一起打扫某条主干道大街的,但现在小头头找借口将他调到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小路上,那里有处垃圾堆,被周围居民扔了不少生活垃圾,时常臭味熏天,极难清理。
上一个负责这里卫生情况的前辈走前提点他:“你能分到这儿八成是得罪人了,要么赶紧托人找关系调走,要么忍着应付应付,平时被扣点工资福利啥的,别放在心上就行。”
时仲谢过对方,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却没打算再让乐善帮忙。
只是这种程度,他还能应付,而且乐善刚帮过他一次,他不想再麻烦她,也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只能依靠他人的地步。
不就是脏点臭点,他想法子清理干净就是了,原则上这也算是他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如果这都要找乐善出头,那他才是中了某人的奸计呢。
时仲索性一点没跟乐善透露,自己跑去废品站找老大爷借了辆独轮车,用那不大的车斗将成堆的垃圾分类运走,其中不能用的都送到垃圾处理点焚烧,还能废物利用的就拉到废品站换看中的东西。
一来二去,他和废品站老大爷熟悉了,知道他姓孙,他便喊他孙伯。
孙伯看中时仲整车的手艺,上次尝到一点甜头还想找找他来着,没想到人自己送上门了。
打着以后好合作的主意,他对时仲天天送来点废品换东西的行为表现得很宽容,有机会就拉着他去他藏宝贝的地方瞧一瞧,看能不能修出来点啥。
时仲一般不随便动手,动手必能整出来个大家伙,稀罕得孙伯任他在废品站转悠。
于是乐善最近就发现,时仲时不时会往家里拿回点东西,有的比较实用,有的只是摆着好看,还有的甚至要让她放好藏起来。
与此同时,他身上也变得越来越臭,像是整天待在垃圾堆里一样,需要每天烧水洗澡。
这天他再次脏兮兮臭哄哄地回家,身上的衣裳还黑乎乎油光光的,散发着一股子铁锈味,闻得乐善脸色一变,终于忍不住叫住他,准备就此来场详谈。
时仲却眉开眼笑地递上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露出两张干净又崭新的钞票,献宝似的给她。
“姐你看,这是我赚的外快。”
乐善看一眼却不接,虎着脸问他做了什么。
时仲脸上的笑意僵住,支支吾吾地不肯讲,还拿小眼神不停地瞟她,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瞧他这样的反应,乐善一不小心就想歪了,心里一着急,手啪地拍在桌子上,大声喝道:“快说都干了什么,从实招来!”
时仲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开始老实交代。
乐善得知前因后果,差点被噎住。
“就这?就这?你做得很好啊,有啥不能讲的。”
“那、那不是担心姐知道了嫌弃我么。”
时仲十分不好意思,说完脸都红红的,加上蹭到的黑机油,整一个小花猫。
乐善心生怜惜,张嘴想说什么,突然被外面传来的咚锵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