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时仲叫破身份的一群人露出獠牙,将他们团团围住。
平头男点着时父时仲,不客气地说:“这两个是妨碍社会主义事业的坏分子,必须得到严惩,我们这趟来的任务就是拉他们去改造,任何人不许阻拦。”
乐善听到这个,十分惊讶。
“可是他们家都被抄个精光,人也被打成瘸子傻子,不是已经改造过了么,还要怎么样改造?”
平头男说自然是下放到艰难困苦的地方,为他们曾经做下的孽赎罪。
乐善立马争辩道时父以前教书育人,不知培养了多少国家栋梁,单从这方面来讲,他分明有功!
结果就是这样有功无过的人,生生被他们折腾成现在的样子,居然还没完!
平头男无动于衷,冷哼道:“你跟我讲这些没用,他们有没有罪自会有人来评判,我们只负责抓人。”
说罢一挥手,其他人顿时都扑了上来。
乐善见口头上讲不通,没办法只能硬碰硬了,紧急中让时仲退到她身后护好时父,她挡在他们父子俩身前,将冲上来想伸手的人抓住,一扭一送,咔吧一声,那人便被卸掉胳膊哀嚎着退开。
就这样连续卸了三个,局面才被控制住,再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毕竟是生生卸掉胳膊哎,看那喊痛不止的三人,想也知道会有多疼,这时候傻了才往上冲。
时仲在后面看得心潮澎湃,望着乐善那颇具安全感的脊背,眼睛亮晶晶的直放光。
平头男瞧出点情况,脸上变得慎重,问乐善是什么人,护着坏分子有何企图。
乐善停手,只是挡住时仲父子俩的身板依旧不动。
“我就是普通的工人老百姓,家里有两个当解放军为国牺牲的烈士,只剩我一根独苗苗。而你们要抓的是我刚招进门想给他们延续香火的夫婿,你说我为什么护着他们?”
一句话说得谦虚,里面却透露出不少东西。
平头男等人听得眼睛圆瞪,情不自禁地看向时仲,仔细一瞧,确实有做小白脸的潜质。
好家伙,之前都没看出来,这小子够狠,为了给自己找出路,竟然当上门女婿!
乐善微微移动半步,将时仲遮得牢实,并强调两人已经办过婚礼,他不再是时家的儿子,而是她乐家的赘婿,也是烈士遗属,他们想抓人必须先过民政和军部那一关。
烈士遗属平时都归民政部管理,这种事找他们准没错。
另外真闹大了,部队也不会看着自家兵士的遗孀被人欺负。
基于这两点,乐善讲那些话的时候特别理直气壮。
在时仲自身没有什么大问题的情况下,想抓他?行,先去跟那两座大山扯皮去吧。
平头男感觉到棘手,心知今天想带走时仲是不可能了,但是没关系,不还有时父吗。
结果乐善刷地扔给他一沓病历,“都说了他被打瘸成傻子了,不信可以看看这些,回去也给你们领导瞧瞧,一个傻子带走能干什么,还要供吃供喝找人照顾,谁会要啊?”
平头男瞄了眼病历单,暗道确实,这样的便是下放,也没地儿肯接收,弄回去都是麻烦。
再说时家都被掏空没搞头了,他们又不是吃饱撑的没事干,还浪费这个力气干啥。
平头男一瞬间想明白后,顿时变得意兴阑珊,拿手点点乐善,放狠话道:“你最好能护住他们一辈子,不然……哼哼,同志们,咱们走!”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出病房,正要下楼时,乐善突然在后面扬声喊了句。
“放心,同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平头男一个踉跄,差点滚下楼梯,被他手下扶住匆匆离去。
事情暂时解决,乐善松了口气。
以防他们杀个回马枪,她干脆叫时仲收拾一下,他们今天就给时父办理出院。
她刚才没有具体透露自己是谁,他们想要找到她估计有点困难,现在趁他们还没回过头来,赶紧把时父弄走,先藏进她家养伤去。
医院那边的人很快闻讯赶来,看到他们已经打算出院,迅速给办了手续。
至于时父的腿伤,石膏继续打着,以后一周来复查一次,直到痊愈再把石膏去掉就行,并不一定非得住院。
乐善能体谅医院不想惹上麻烦的心思,何况他们还给批了半袋子黄豆当补偿。
这黄豆是病人住院才可以领的营养品,按照时父的伤势,能领个一两斤就不错了,谁想人家直接给搬了半袋,应该有个十来斤。
时仲之前是不稀罕这点东西的,但现在他小心地提在手里,跟在背着时父的乐善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出医院大门。
乐善防着那些人以后会追查到她家,连公交车都没敢坐,就那么背着时父带着时仲,一步步走回了家里。
几里路走完,乐善背着一百多斤重的人,回来气都不喘,时仲提了几斤豆子,却累得脸色通红满头大汗手软脚软的,一看就是身体素质太差。
他们回到小楼院时天都黑了,倒是没被别人看到,省了不少麻烦。
乐善将时父安置在时仲的房间里,由他照顾着,自己转身去母亲屋里看了看,准备再出趟门,顺便带上原本给时父准备的鸡汤和白面馍馍。
临走前,时仲打开门看她一眼,欲言又止:“这么晚了,你……”
乐善表示今天这事儿还没完,那些人只是暂时被镇住,她去找伍叔商量下怎么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不然以后总是被打扰,他们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这正是时仲所希望的,他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所以最后只能叮嘱她路上小心。
乐善握起拳头示意自己的武力值,“放心好了,你在家看着点,我马上回来。”
时仲回答好,目送她快速消失在灯光下。
夜晚的街道静悄悄的,路灯亮起的很少,天上稀疏的星子散发着一些光亮,偶尔有些晚睡的人家窗户里透出几缕昏黄的灯光,交映在一起照亮黑夜中的路。
乐善其实很喜欢这样静谧的夜晚,脚下的夜路小时候被父亲大哥背着走过不知多少次,惧怕是没有的,只有心中满满的温馨和怀念。
他们虽然走了,却留给她自保的能力和底气,还有足以面对一切的勇气。
不知不觉间,伍叔的住处到了。
他看到乐善这么晚过来便知道有事,立马把人拉进屋仔细询问。
乐善瞧见屋子里生着炉火,一边将带过来的鸡汤和馍馍热上,一边将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讲一遍。
伍叔安静地听完,沉吟道:“别担心,叔在革委会有几个朋友,明天我过去探探情况,如果他们经过这次打消了折腾时家父子的念头还好,不行咱再找人说和试试。”
如今革委会风头日盛,硬对上是不行的,得委婉点来。
乐善放心地笑了,把热好的鸡汤馍馍拿下来给他,“叔快尝尝,这还是您送来的老母鸡炖的,味道特香。还有这白面馍馍,是时仲亲手揉的,吃着又软又甜。”
伍叔听得眉开眼笑,“还是你小丫头惦记着叔,那叔不跟你客气啦。”
东西吃完,乐善就打算走了。
伍叔将她送出好远,让她尽管放心,等着他的好消息。
乐善挥了挥手与他告别,快步飞跑回家,看到时仲房间的灯还亮着。
可能是听到她回来的动静,那门下一秒突然打开了,露出时仲担忧的模样。
乐善准备回房的脚步顿了顿,走过去安慰道:“伍叔答应会找人帮忙调和,最后肯定会没事的,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嗯,谢谢你。”时仲声音微哑。
乐善摆了摆手,回屋简单洗漱完毕,卷起铺盖搬到母亲屋里打地铺。
以母亲现在的状态,她实在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睡,她在旁边陪着,万一真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发现。
第二天起来时,邻居们看到她从乐母房间里出来,还很奇怪,打趣地问她:“善善,你昨天大喜,咋没和新郎官住一屋啊?”
乐善勉强笑笑,解释说母亲病情加重,她得多陪着。
邻居听了唏嘘,想到昨天婚礼上瞧着乐母的脸色差得很,没想到还真这么严重了啊。
“你做得对,你妈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就该这样孝顺。”
乐善摇了摇头,跟他们一路赶去厂里上班,经过厂大门和黑皮碰上,被他鼻孔朝天地斜了一眼,很是瞧不起的样子。
乐善觉得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其他人也都说他八成是吃错药了,让她别搭理他。
乐善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只要他再敢来招惹,她还会教训他,一次不够就两次,不信打不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