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了一跳,赶紧下了美人榻查看王子腾的状况。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你醒醒夫君。”韩夫人一看,发现王子晨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起皮。
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汗珠已经打湿了鬓角的头发。
“夫君你梦掩住了,你快醒醒,快醒来,醒来就好了夫君。”韩夫人摇着王子腾的胳膊,想要把王子腾叫醒。
“别杀我,别杀我!”然而王子腾却陷入了噩梦之中,双手还在空中胡乱扑腾,腿还不住的扑腾。根本听不见他夫人的呼唤。
韩夫人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夫君一定是梦到了可怕的事情。
她夫君可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寻常事情根本不会吓到他。
而他现在应该是梦到了有人要杀他。
“夫君你快醒醒。”
韩夫人又连续叫了几声,结果王子腾还是没有反应。
她心说这不行呀,再这样下去,她夫君醒来后可能会大病一场。
正好这时候王子腾的手又扑腾到了她的身上,吓得她赶紧退后了两步,生怕自己被王子腾给撂倒。
她夫君可是武将,粗手粗脚的可别伤到了自己。
其实伤到了自己她也不是很在乎,但关键是她肚子里正怀着孩子呢,这可是夫君一直盼着的,心心念念的孩子。
若是她有一丁点的损伤,夫君还不知道要自责成什么模样。
韩夫人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
心中犹豫了片刻,然后趁着夫君动作幅度小的时候,上前就啪啪两个巴掌甩在了夫君的脸上。
结果还是没有用。
韩夫人知道自己是刚才力气用小了,所以没有作用,于是只能咬牙狠心重重甩两个巴掌。
夫君这可不能怪我呀,我只是为了把你叫醒。你醒来之后可千万不能跟我生气,韩夫人在心中默念。
王子腾在这重重的两个巴掌之下,果然清醒了过来。
脸颊上的疼痛。让王子腾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夫人刚才发生了什么?”王子腾从噩梦中醒来。有些分不出今夕何夕。
韩夫人见自家夫君终于醒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夫君你可算是醒了,你方才做了噩梦吧,被梦魇住了。有点吓人,我怎么叫你,你都不应,实在没办法只好打了你几个巴掌。夫君应该不会怪我吧?”
说实在的韩夫人心里还真有些忐忑,两人夫妻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动过手。这是她第一次打夫君也是唯一一次。
韩夫人怕夫君面子搁不住,跟她生气来着。
哪知王子腾根本没有责怪夫人的心思。
“夫人刚才多亏了你把我打醒,为夫刚才做了非常可怕的噩梦。”
王子腾回想起刚才噩梦中的情形,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韩夫人倒是有些好奇铁骨铮铮的夫君。能被什么事情吓成这个样子。
于是她好奇的问道,“夫君究竟做了什么噩梦?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夫君向来不是胆子大的很吗?”
王子腾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其实不想说具体的内容,他怕吓着夫人。
由于方才做的是噩梦,此时醒来噩梦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一群人要杀他,不仅要杀他,还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这他能不害怕吗?甚至已经有人趴在他的身上开始吸血了。
那些人想要活活的把他吸干,吃掉他的肉来着。
哪怕他是个硬汉,也着实招架不住这个。
而且那感觉十分清晰,仿佛真的在现实中经历过一般。
现在他回想起方才的感觉,依然毛骨悚然。
“只是普通的噩梦而已,没什么,这会儿醒来我已经好多了。夫人,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怎么看着天色有些暗暗的。”
他心说说自己昨天睡下的,醒来应该是早上天光大亮才对,怎么还灰蒙蒙的。
韩夫人心疼的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倒是没有继续追问,方才他到底做了什么噩梦。
“夫君你这一阵子肯定累坏了吧,你从昨天睡下,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也就是说你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的光景。”
“啊?”王子腾不可置信的喊出声。“我竟然睡了这么久,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这个是大年初一,咱们还得祭祖呢。”
韩夫人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我看你那么累,就没有叫醒你。祭祖这事儿,我已经叫仁哥儿主持过了。本来今年除夕,你就写信说了,可能回不来。我早就安排好了。”
韩夫人作为女人,是没有资格主持祭拜祖宗这项活动的,只有家中的男丁才可以。
以往有几年夫君在外忙公务的,她也是叫仁哥儿主持来着,所以这件事情算是轻车熟路,并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已经弄好了呀,弄好了就成,幸好还有仁哥儿。”
提到王仁,韩夫人面上反而到了忧愁。
“以前有仁哥儿是挺好的,可是现在咱们又有了孩子。任哥儿心里好像有一些想法。”
本来好端端的,当了这么多年的嗣子,仁哥儿想必早已经把王家所有的东西都视为囊中之物。
可现在她忽然怀孕了。
还很有可能会生出嫡子,便有些麻烦了。
仁哥儿又不是什么良善大度的性子,怕是会记恨她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生个姑娘倒也还好,只是一副嫁妆的事情,但若是嫡子怕是要闹出不少事来。
王子腾却对这点不屑一顾。
“他有意见还能怎么着?他又不是我亲生的儿子,我的一切当然是要给自己亲生的。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了他就是。”
在王子腾看来自己的东西想要给谁是自己的权利。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儿子,那当然是要给自己的儿子。
这话在韩夫人耳朵里听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只是终归是养了这么些年,而且过继到了他们夫妻名下。
至于说希望生个女儿这种话,韩夫人是说不出口的,因为知道夫君有多希望自己这胎个儿子。
以往二十年,有多少人嘲笑他们家,她夫君就有多想出了这口恶气。
若是她生了个儿子,夫君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果不其然她听见了夫君接下来说,希望她肚子里这一胎怀的是儿子,可以继承家业光要门楣。
韩夫人白了王子腾一眼。“我可不觉得非要光耀门楣才好,我只希望他能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到了年纪娶妻生子。咱们也可以儿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
韩夫人描绘的这画面场景,又如何不是王子腾心中所期望的。
但他知道一个道理。富不过三代。他们这样的家族很可能跳不出这个魔咒。
所以才希望他的后代可以继承家业,光耀门楣。
如此一来,他们王家的地位才能得到延续。家族得以繁荣昌盛。
“好好好,都依夫人的。”王子腾虽然有很强的欲望,想要跟韩夫人聊孩子的事情,但现在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实在熬不住。
于是他立刻换了个话题。“夫人。我肚子饿了,让下人去准备饭食。我身上出了一身的汗,得先沐浴更衣。”
其实王子腾里衣都湿透了。只是他不想说出来,让夫人担心罢了。
“好,那我让下人准备热水与饭食。你先去沐浴,等你沐浴完了也就能吃饭了。”
自家夫君一天一夜没吃东西。韩夫人想起这个茬,心疼坏了。
她刚才就不应该拉着夫君说闲话。
怎么就没想起来夫君肚子饿的事情呢,韩夫人自责不已。
心说果真是一孕傻三年。
转而出去帮夫君张罗这些事情。
看着的夫人走出去,王子腾缓缓吐出一口气。
方才的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
怎么自己会做这种梦。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恶人。
说白了,坐在高位上,很多事情很难独善其身。
比如说以前,亲人惹出事情,他确实帮忙后善后。
但那是的看在都是自家人的份上,抹不开面子才做的。
真要说起来,他可没故意去害人。
那些人即便是有怨恨,也该去找那些罪魁祸首才是。
怎么就找到了他的头上。
王子腾觉得自己冤得很。
怀疑自己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做那般噩梦。
算了,这两天上庙里上柱香,去去晦气。
大概是老天爷看不得他太开心,所以才会在另一方面添堵。
王子腾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人才精神过来,把方才噩梦甩到了身后。
只是个梦而已,不必多想。
然而,事情真的就那么简单吗?
并不是。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王子腾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
因着王子腾回来,王家人算是吃了顿团员饭。
“父亲,您可是好些了?今天早上我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说您还在睡着。”
说话的是王仁。
王仁此前一直在外头寻找那个老神医,然而他在外头奔波了半年多的时间,却一无所获。
这让王仁有些灰心丧气。
到了年关将近,寻思着不回家过年不行,这才打包了行李物件,一顿车马劳顿回来。
本以为回来,迎接他的是慈爱的母亲,严厉的父亲。
然而母亲看着他,眼里确实是慈爱,只是这慈爱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着她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
当看见韩夫人隆起的肚子时,王仁整个人都傻了。
问出了非常不得体的一句话。
当时韩夫人的脸色就有些僵硬,不过很快重新扬起了笑容。
说是自己吃斋念佛,感动了上苍,终于赐了个孩子给他们。
孩子已经四五个月了,十分乖巧,一点儿都不闹人。
韩夫人说得开心,王仁脸上也挂着笑,说着吉祥话。
但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私底下,王任是不愤的。
觉得老天爷不长眼睛。
明明都已经让他做了嗣子了,结果还让他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他这个嗣子也成为了笑话。
不能传宗接代的嗣子算什么嗣子。
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还在这个关口,母亲四十多的人了,竟然又有了身孕。
这要是生个弟弟,岂不是要绝了他的后路。
他可不是他们亲生的,只是过继的。
王仁甚至都能想象到,一旦母亲生下了男孩,他的地位会一落千丈。
直接沦落成普通的嫡子,或者连嫡子的体面都没有,过得跟那些庶子一样。
王任一想到那场面,顿觉头大不已。
打从过继到叔叔婶婶家,他就知道自己将会成为整个王家的掌家人。现在告诉他一切都是妄想,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王仁心里很难受。
他们待确实不错,他也知道他们这些年因为没有亲生的孩子,遗憾不已。他以前也想过,要是能让他们有个孩子就好了。
但那只是想想而已。
跟自己的地位比起来,王仁当然是希望他们不要生下嫡子。
他心中暗暗祈祷,若是生个闺女就好了,只是个妹妹的话,对他地位没有威胁他,甚至可以把他看成亲妹妹一样。照顾她,对她好。
只要不是来抢他东西的弟弟就好。
不过这些心里话当然是不能对父母亲说的,他们若是知道自己心里有这种想法,说不得会直接把自己赶出家门,让自己在外头自生自灭。
他王仁如今能这般潇洒快活地做纨绔,靠的可不就是他们。
甚至王仁心理阴暗的希望这个孩子不要生下来,就如上次那般胎死腹中。
王子腾听得王仁的关心,哈哈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情,我好的很。只是前些日子。赶路赶得累了,回来睡得长了一些,也就是你母亲小题大做。”
“父亲没事,儿子就放心了。父亲母亲,儿子准备了一些东西送给未出世的弟弟妹妹。
儿子先前并不知道母亲怀孕了,因此没有准备。若是我之前就知道,在外地时,定会多收罗一些东西。”
王子腾哪里看得上王仁送的那点东西,不过对于孩子的一片孝心,王子腾还是欣然笑纳。
“仁哥儿,往后弟弟妹妹们会记得哥哥的好。”王子腾只要一想到自己往后,会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儿子,或者是跟年画娃娃一般的小闺女,简直心都要化了。
他知道王仁心里肯定很别扭,但是表面上能做到和平共处,关爱有加就算不错。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我作为哥哥。还大他们那么多岁,对弟弟妹妹好,当然是应该的。”王仁赶紧表达自己的立场。
“仁哥儿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快吃菜吧,再不吃等下就要凉了。”大冬天的,哪怕屋子里烧着地龙,但时间久了,菜一样要凉。
虽说他这会儿已经吃过一顿。但毕竟是团圆饭多少还要动一动筷子。
一时之间饭桌上和乐融融,温馨不已。
饭后韩夫人便早早回屋休息。
“夫人,你这身子越发重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为夫。”
王子腾摸着着夫人圆溜溜的肚子,心中一片柔软。
真好,上天待他真是不薄。让他人到中年还得了一个孩子。
韩夫人摇了摇头,“这孩子格外的乖巧,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要说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只是嗜睡了些,偶尔有些恶心。不过跟有些妇人入吐得昏天黑地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能这样舒坦,韩夫人便已经十分庆幸。
“嗜睡倒不是个事儿,恶心的话,太医有说缓解的办法吗?”
好几个月没回来,说起孩子的话题,王子腾只觉得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够。
“我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就是问到鱼腥味这些,其他的都还好。太医说了不碍事,这已经使得极好的状态了。”
现在天已经黑了下来,但其实并不晚,韩夫人虽然有些困顿,可提起跟孩子有关的事情,也是的心情激动。
她迫不及待把夫君不在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分享给对方。
两口子一问一答,有来有回,满室的温馨。
聊着聊着,两人的不免提到了王仁。
“当初仁哥儿与媳妇和离的事儿,还是太草率了。今儿个我看仁哥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心里有些不得劲。”
说这话的,不是韩夫人,反而是王子腾。
当初他得知儿子儿媳和离的时候,很生气来着。
但等他知道的时候,两人早就和离,官府也盖了章。
他就是想要阻止,为为时已晚。
“我知道夫君的意思,仁哥儿现如今是不能有孩子,但也该给他挑个媳妇。”
这事儿本来夫君不说,她也打算提的。
只是没想到先让夫君说了出来。
“他刚回来的时候,我就与他说了这事儿。只是他拒绝了,说是现在他身体不成,哪怕就是娶了,也生不出孩子,还不如不娶。”
王子腾沉默了下,“但仁哥儿还是需要个媳妇帮搭他打理的琐事。”
韩夫人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夫君这话说得咱们家好像说缺管家似的。娶亲娶的是媳妇,又不是管家。怎么就非要媳妇不可?
再说就仁哥儿这情况,怎么给他说人家?我可是是实诚人,仁哥儿不能生的事儿,我肯定是要告诉人家的。我可做出害人姑娘的事儿。”
韩夫人是一个的女人,做母亲对女人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当初若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能对凤姐儿搅和哥嫂散了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是过来人,实在是太清楚这其各种的痛苦的与酸楚。
“夫人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给仁哥儿娶个像邢氏那样的张罗家事也不错。”
王子腾赶紧认错,“夫人别急,都是我没说清楚。既然仁哥儿说暂时不想娶,那就听的他的。他自己什么时候松口了,什么时候再说。”
如此,两口子总算是揭过了王仁的话题。
韩夫人打了个哈欠的,王子腾见韩夫人困了,也不再拉着对方再聊天,赶紧让夫人睡觉休息。
至于他自己,先前睡得太饱,这会儿根本睡不着。
按着以往,王子腾自然是去处理公务的,但今天他的心情很好,根本不想让公务破坏。
闲着也是闲着,王子腾便想了一夜孩子们的名字。
直到接近子时。王子腾对孩子的名字终于有了眉目。
若是个男娃,就叫王信;是个女娃的话,就叫王熙鸾,正好随了哥哥姐姐的名字,一瞧就留知道是一家人。
江南,扬州。
林如海与王熙凤这两口子也没睡着觉。
“大人可是真的要在我这屋睡?我听说好多人家,主母生了孩子,男主人可不会跟夫人住一起呢。要么是自己一个人住,要么就是去小妾那里。”
林如海抽了抽嘴角。“夫人,你也说了那是别人。我不介意这些,不论现在还是往后,都跟你一起睡。”
林如海心说当出夫人大着肚子的时候,他们都同一个屋子住着。
先前他连产房都进了,现在只是坐月子,又有什么就好忌讳的。
倒是他前头那个,非常忌讳这些,不会让他进屋子。
“这可是大人自己说的。我可记在心里了。”这男人呐,就得看得紧一点。
放在眼皮子底下,就没有那么多的幺蛾子。
所以,王熙凤非常支持林如海的这个决定。并默默点了个赞。
林如海不觉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夫人想记着便记着。”
“大人那往后不论回来多晚都要回来睡,我会为大人留一盏灯。大人不必怕会打扰我,我且睡得晚哩。”
林如海“……”
“我们本来就是这样。”
王熙凤“我只是再强调一下而已。”
紧接着转头又说起其他事情来。
“大人,今儿个贺勉回来,可是带了什么消息回来?”王熙凤知道林如海这人的尿性。
自己不问,绝对不会说,甚至是故意不提起。
林如海听王熙凤问了,便老实回答。
“有些眉目了,那洗菜婆子的老姐妹,据说以前是京城大户人家的丫鬟。直到前些日子,得了恩典才消掉奴籍,成了良民。”
王熙凤一听见京城这二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京城,怎么又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