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往房里来,她身边按姨娘的格局给的有丫头。陈家送的有陪嫁丫头,为着让陈姨娘有一个臂膀,也为有事儿也有人往娘家传话,是个知心的人儿。这个丫头一直跟着她过来侍候,亲眼看到陈姨娘被红笺喝退,她心里羡慕红笺的时候,也为自家姨娘恼恨红笺。
“珍珠,你说王爷今天晚上会到咱们那儿吗?”陈姨娘路上颇有希冀的这样问一句,珍珠知道她心事,赶快好听话上来,对着天上月色望一望,再看看月色下袅袅不差于莲花的陈姨娘:“或许已经在了。”
陈姨娘面庞上一抹羞涩,事先是风筝会上相看过赵赦。进府后赵赦才来过一次,就那一次,陈姨娘更是把赵赦印在心上。行上两步,想想赵赦威仪,再想想他今天对真姑娘笑容满面,竟然是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就是一次房帏中,赵赦身上,依然散发的是威严大于温存。陈姨娘缠绵悱恻心中有王爷,此时盼着赵赦过来心切,就把对真姐儿嫉妒冲淡好些。
姨娘住的房子是两进的小院子,陈姨娘的娘家小陈大人家里,也是街上的一桩两进小院子,再比一比花木扶疏上,小陈大人家里就被这王府姨娘的院子给比下去。陈姨娘来到院门外,止住心里跳,先往守门一个婆子面上看看。这婆子堆着笑迎上来:“姨娘回来了,今儿玩得好?”再没有说别的。
陈姨娘略有失望,对着婆子面上再流连,看她别无多话,心里一紧进来,安慰自己,或许王爷在房里。王爷要在房里,婆子怎么会不说。人极致希望处,往往看黑自己心里非说它白。再对着上房看,陈姨娘垂下头,步子也拖延着。上房里迎出来自己的几个丫头,陪嫁的另一个丫头海棠也出来了,唉,王爷他没来……
无精打采梳洗过,天色虽然不早,陈姨娘只着一件玉白色水洗衫子,倚在窗前闷闷不乐。海棠把其它丫头打发走,只留珍珠在房里问她:“姨娘怎么了,说是见真姑娘,难道真姑娘不待见?”海棠觉得要是不待见,那是真冤枉。
这位没有成亲就进府为尊的真姑娘,让新姨娘们仰望。陈姨娘数次去请安,想在真姐儿面前露个脸儿,让她知道有这自己这一号人,却数次又被拦了回来。后来和韦姨娘说话,韦姨娘好心说出来是王爷不让去。海棠听过到下面鼻子里哼一声:“王爷不让去?她比王爷还要大呢!”韦姨娘是将信将疑水姨娘的这话,她至少还信一半。而陈姨娘是权且听之,主仆三人都不相信这话,都认定是真姐儿在赵赦面前吹的小风儿。此时她是娇客,给姨娘们多几次闭门羹,别人也拿她无法。
初来没有弄清楚赵赦其人的陈姨娘,不明白赵赦心上,军营里将军是将军,士兵是士兵;官场上各官各司其职,做好本分工作;而后宅里,真姐儿以后是正妻,姨娘就是姨娘。女人遇到陈姨娘这样地步,不少人会和她一样有分宠的心。可是赵赦,不是能容许家里乱七八糟的人。
陈姨娘听到海棠问自己不乐为何,她幽幽轻叹一声没有理会。珍珠小声告诉海棠今天的事情,海棠听过吃惊道:“竟然敢这样?”丫头敢喝退姨娘!海棠抚抚自己额头,来到陈姨娘身边小心进言:“姨娘要自己小心才是,记得在家里时夫人就说过,来到步步小心,这威风可不能扫地。”
“哪里有什么威风?”陈姨娘被她劝得苦笑,拉着海棠的手诉委屈:“王爷来到只喝一杯酒儿就走,姑娘一人独大坐了首席,人人都要奉承她,人人都看她脸色。我走也走不得,留下是个站客儿。唉,好心去敬酒,又折了体面。海棠珍珠你们说,咱们从知道要进来,心里就一直把她敬着。我好准备的见面礼儿,原是给她做的活计;又听说她念书,让哥哥寻了两方好砚台准备送。这礼物一直摆在箱子里,看今天这个样子,是送不出去的。”
珍珠也来添油加醋告诉海棠:“你没有看到那两个小蹄子,大样的很呢。”还有一句话珍珠没有说,红笺绿管看起来象是丫头中奴才,而四个姨娘们今天,明摆着是主子中间的下人。海棠咬牙道:“要是我,就给她一句听听。这一定是她带来的丫头了,不想敢这么没规矩!”海棠整个儿说个反话而不自知。
陈姨娘再闷闷道:“本来想着王爷来,可以请他示下去拜姑娘。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哪里歇着?”眼睛在珍珠身上瞍一眼,珍珠犹豫道:“咱们来到第二天,管家大娘就来说家训,晚上过了钟点儿不许乱跑,平时也不许乱打听,不该去的地方不许乱走动……”
“我去看看,就说我白天丢了一个帕子在外面,我要寻去。”海棠白了珍珠一眼,就是畏畏缩缩的一个人,今天姨娘才会受丫头们的气。姑娘的丫头说了话,你也是丫头,你就不能上去含笑解释一句:“姨娘也是敬心,”这不就打回去了。难道姑娘她,不要人的敬心,要不敬才好?
外面是二更后,几个姨娘住处不远,海棠先去施姨娘门上听听,见里面熄灯无动静;再听水姨娘门上,也是院门紧闭;转身往韦姨娘院门前来,身后有一声轻咳传出来,把海棠吓了一大跳。回身一看是上夜的几个人,手挑着灯笼在她身后,只为着海棠太关注,她就没听到。
海棠满面堆笑:“哎呀,是大娘们查上夜,大娘们辛苦了,我今儿随着姨娘来看韦姨娘,丢了一块帕子不见,我想或是丢在门首了,这就来寻一寻。”
管家妈妈四、五个,身后跟着七、八个手执棍棒的粗壮家人。都是面无表情听海棠说过,为首的吴财家的,声音不高但严厉地道:“不是让人去说过,晚上过了钟点儿不许乱跑,就丢了东西明儿再找也一样。”
海棠早知道她有这么一问,心里有些怵吴财家的冷面,带笑忙道:“这是姨娘赏我的,我晚上值上夜,怕姨娘偶然看到要问我,我拿不出来怕姨娘怪,这才赶着来找,其实这么黑,我也挺怕的。”
吴财家的脸绷得紧梆梆,一点儿笑容也不给她,冷冷淡淡道:“回去明天再来找。要是姨娘怪你,请告诉她,明儿我去对姨娘说。”把海棠打发走,吴财家的继续带着家人查上夜。
海棠回来告诉陈姨娘一回,也觉得委屈:“居然教训人。”出去的气焰半点儿全无的回来了。陈姨娘无法,安慰海棠一回,闷闷去睡。
真姐儿带着妹妹们回去,因为玩兴正高时回来,梳洗过还不想睡,在榻上坐着看后院子的花。想一回新姨娘们,赵赦对自己再好,都理当心中不喜欢一次才对。可是一想到新姨娘,就想到陈姨娘被红笺绿管喝退;再接着想下去,就是两位新姨娘都是官家小姐,是出身可以让吕湘波不能轻视的人。拥有这样姨娘的赵赦,今天晚上请他出面,虽然大样,他也来了。而且客人嘛,真姐儿一想就要笑,客人是小商人家的庶女,穷秀才家的姑娘。表哥来到就走,却是来了。
这里还不是真姐儿的家,真姐儿强行摆酒,赵赦也肯认同。真姐儿忍不住微笑,也算给了面子。
“姑娘去睡吧,明儿还要书房里去呢。”绿管小心来催,真姐儿对她嫣然:“好,我也困了。”睡在帐中,转过面庞犹看在自己房中陪伴的绿管,今天晚上是她上夜。
表哥给的这两个丫头,可真是……怎么说呢?要是能体谅人的,会觉得是护着;要是遇到不能体谅人的,再牛角尖儿里只钻着新姨娘进府,只想着赵赦也会去她们房中,这样人就要乱跳了。这样的人第一忽略这是古代,第二忽略真姐儿处处待遇,都比别人为高。赵赦是凭什么?要对一个出身一般,人未长成的小姑娘这么好。他难道怕什么不成?
好在真姐儿是个聪明人,如果有人觉得不聪明,应该死死在心里无时无刻只钻新姨娘,那与真姐儿就无关了,也不用多话说出来,没有人要听。
第二天上午,吴财家的果然来到陈姨娘房中,和对海棠不一样,面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是不客气地说出来:“王爷的规矩,过了钟点儿不许乱走动,乱走动的当贼拿。姨娘新来这规矩多不熟,以后有忘了的时候,或是再要夜里找什么去,让婆子们来回我。”
新姨娘进府,放在哪一家多是新宠。在赵赦的王府里,会出现管事的来说这样话,不说责问也有教训指导的意思。陈姨娘新来哪里敢乱得罪人,红着脸答应着。吴财家的再往房外道:“再有姨娘不知道的,你们要说说才是,让我知道你们不劝着不回话,回了王爷去,权当挑唆的名儿来论。”
昨天夜里吴财家的厉害,海棠还只是小怕一下。今天见她当着陈姨娘的面,说白些在海棠心里,算是越过陈姨娘来教训这房里丫头妈妈。偏丫头妈妈们都齐齐就一声:“是。”这一声重重击打在海棠身上,让她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