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摆着几张名贴,赵赦对着这名贴随便翻看过,这都是要送他女人的人。不是表妹堂妹就是亲妹子。去年一年中,请王爷去花天酒地的人就不少。赵赦很是懒散地想着,这么多人要送,总得要两个。再说本王不是柳下惠,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
年青不到三十岁的赵赦,要是一丝儿女色也没近,他的父母家人应该会焦急,他的朋友相识们也会担心才对。宝二爷还初试云雨情,何况是赵赦。
要谁呢?韦大人最小的妹妹要进来陪真姐儿,十八岁的那个妹妹还没有成亲,昨天看过也是秀丽。至今没有成亲,当然不会是等赵赦,是韦家在等着往哪里送才对。
还有陈大人,张大人……安平王坐在书房里,花上一点儿时间在想要哪一家的好。不能家家都笼络,但是要人进来就要起效果。进来两个还是四个?进来这些女人肯定不会是只侍候王爷,她们要邀宠要固宠要为家人办事说话。
想上一回,赵赦起身去隔壁看真姐儿。今天讲课的换了一个人,张士祯老成持重,俞原名素有急智,还有一个展先生。这是赵赦帐下最有名气的三位。说是为真姐儿请先生,赵赦不动声色把这三个幕僚从军中抽回来,免得治下这些尖刺的人背后说闲话,以为他们些许举动就能让赵赦没了主意。
有没有主意是一回事情,让三个得力的幕僚伴在身边是另一回事情。为什么做得这样谨慎,是三人名气太大,都可以独档一面。三个人一起从军中抽调回来,赵赦暂时还不想让这些不归伏的官员们太得意。
小书几后,真姐儿正在听课。上了一个月的课,张先生换成俞先生,说来说去还是孝经,就没有一点儿变化,哪怕来首优美的古诗听听呢。真姐儿对于这点儿课轻松自如,但是面前这书更勾起她想看小说的心思。
有时候想看一本小说,那馋虫在肚子里翻腾,比犯馋想吃东西还要难过,喜欢看书的人有这样经历的应该不少。真姐儿一面听一面走神,在脑海里想着自己看过的、最喜欢的小说,越想越是难过。
微侧过头来,看到竹帘外有人影儿,是表哥负手站在帘外。真姐儿赶快坐正了,偶尔摸一次鱼,就被表哥看到。
赵赦倒是没有注意到真姐儿走神,他只看到真姐儿换坐姿。一旁是侍候的丫头们,赵赦对红笺微微点头,带着她到隔壁房里来。
“来陪的姑娘们是什么样?”放风筝后先来了三个姑娘,韦大人的幼妹,华大人的次女和邹大人的独生女儿。
见王爷问,红笺躬身道:“并没有不敬重姑娘。”这才是赵赦要听的,真姐儿身后其实是他。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敬重的,还不是冲着王爷。
“她们每天说些什么?”赵赦问过,红笺心里是踌躇一闪念间,但是回话流利:“韦姑娘陪着姑娘说故事听,华姑娘陪着看花去玩,邹姑娘只伴着做针指。”赵赦挑这几个人,其实煞费苦心。韦姑娘年纪最小,说话最伶俐,只是放风筝那一天,就叽叽呱呱个不停。语声清脆一片童稚,是可以伴着真姐儿说话的人;华姑娘爱动,也是一个陪着玩的人。邹大人的独养女儿,却是针指做得好,能坐得住的人。
赵赦重新想起吕湘波,小小年纪一脸的傲气十足,同她爹是一模一样。赵赦看过吕湘波家常做过的两首诗,是亲戚们觉得这么小就会写诗,拿出来传诵过。耳目众多的赵赦看过也欣赏,真姐儿身边需要一个明理的陪伴,就是吕湘波来到,未必会对真姐儿客气。
不对真姐儿客气也有好处,家里对她已是千依百顺,没有人不恭敬她。对!让吕家的傲气姑娘来陪伴,看看真姐儿上学是不是明理,也可以敲打真姐儿,别人讨好你,其实是为着表哥。
赵赦心思转到这里,对红笺摆摆手让她退去,喊了赵吉过来,赵赦吩咐她:“用真姐儿的名义下个贴子,请吕家的大姑娘进来做客。”安平王眼前浮现出吕家三兄弟的傲慢无礼,这三个家伙,本王对你们,算是够忍让的了。
烫金的贴子送到吕家,吕大人接过,和两个兄弟倒是欣喜,人傲气就是觉得自己有能耐,人人应该奉承才对。与王爷相处一年,知道他其实精明,不似面上看着年青好欺。怎奈吕大人傲气惯了,他放不下姿态。
“请大姑娘来,”吕大人把贴子给兄弟传阅,再让人请女儿湘波过来。湘波来到,吕夫人也在,把大红贴子递过来,吕夫人喜滋滋:“我儿,下午收拾打扮,去王府里陪沈姑娘玩耍去吧。”
吕湘波才不放在心上,对着父亲和两个叔父道:“这贴子依女儿来看,一定是要来的。女儿早有准备,只是有话要回父亲。沈姑娘在王府是客边,王爷是待客之礼才这样对她。要是她语言颇不谨慎,女儿如何是好?要是她言语多不体面,女儿如何受得此辱?”
在赵赦认为,吕湘波才会说话不谨慎。而吕湘波,打心眼里儿看不起做生意的小家女,她先入为主地认为真姐儿口中一定多市井之言。要是听到,对一个世家女来说,这是侮辱。
吕大人沉思一下随即道:“我儿不必过于忧虑,要是她可陪,你就去勤一些;要是她不自重,你可称病三、五日去一回。再者还有别的陪伴人在,遇事不可强出头,让别人说她不好也就是了。”
听过这番话,吕夫人欢天喜地:“老爷这可就明白了,以后对王爷,也不要强出头才好。”吕大人三兄弟都不以为然,哪一路外来的神,他敢不敬重我们家。
最担心真姐儿嘴里不时冒出街上俚语的吕湘波,把心里疑虑和父亲商议过,这就回去收拾。到了下午坐上车进王府。
进来先看行过的墙壁苔径,吕家虽然是几世盘踞这里的世家,房子也不如王府里宽阔。更兼吕湘波知道,王爷封王后,把这王府重新翻盖过。盖好没有多久,就接了沈姑娘来。得以进府的吕湘波好好地欣赏一回红墙碧瓦的宽大,又看过乌脊白墙的小巧。
带路的是绿管,说一句:“到了,”吕湘波注目面前的月洞门,门内只得两个总角小丫头,此外并无外人。吕湘波大为恼怒,她竟然敢怠慢我?并不出来迎接。走到这里并不能回去,只能压着火儿往里去。
院中颇多婆娑之花木,吕湘波又看得心旷神怡。再看廊上,垂垂竹帘内隐隐有笑声传出来,还是没有人出来接她,只有丫头打起竹帘来笑容满面:“姑娘刚才还在说呢,可巧儿就来了。”
吕湘波恨得要咬牙,刚才还说我,你倒是出来迎一迎,你并不是王妃,这就是你一个小商人之女的待客之道。难为我可巧儿就来了,我要是不可巧儿,倒要累你念上好几次,把你念累了,只怕还要埋怨我呢。
进来房中,里间笑语声更清晰。“我爹我妈打着不让我们去,三哥带我钻狗洞就出了门,”说话的是韦大人家最小的女儿婉如。大家正笑着,红笺才低低告诉真姐儿:“吕姑娘来了。”
真姐儿这就站起来整整衣衫,看这个进来的小姑娘。上午已经知道同年,此时看她气度优雅清灵,只是有些眼睛朝天,又带着些火气在面上。真姐儿窃笑,表哥定是压着她来陪我。你可知道,我也不乐意让人陪呢。
丫头们时时跟着,这起坐又多了四个人陪着,真姐儿也觉得拘束,觉得很是不习惯。至于不迎吕湘波,这不由真姐儿做主,全是在红笺和妈妈们手中掌着。该起来迎就会说,没说当然不迎。房中来的前三位都是恭敬进来请安,独后面这一个出迎,那肯定是不对。
真姐儿在想心思,吕湘波在打量房中。高几上摆着的兰花让吕湘波面色微变,这兰花绝品,她房中随便摆着,真是小家之女来到王府,这就要糟蹋东西。再看她身上,轻红色罗衫绣的是瑞草多福;手上碧玉镯,头上宝石簪,这样的人当然要是满面春风才应该。
别别扭扭请安过,宾主各坐下来,吕湘波才看到真姐儿倚着的小桌子竟然是整块青玉剖成。王爷这待客之道也过了吧?吕湘波正在挑赵赦的错儿,冷不防华姑娘沉鱼问她:“又看了什么书?”再对真姐儿道:“这是我们这里的才女。”
吕湘波挑一挑眉头,把对那青玉案的不满发泄在话里:“昨儿看过一本新诗,全无新意应是抄袭,不是赏花就是赏月,”话锋一转抛到真姐儿面前:“想来姑娘一定有好书看,何不对我们说说?”
人是傲气人,话是傲气话。真是逼着人肚子里笑话这样的人。真姐儿面上笑容不改,在心里只是窃笑。什么东西!就有这样口气!古来诗句不是赏花就是赏月,古来小说不是政治就是恋情,题材一样意思不同。到这样狂傲人嘴里,就成抄袭。说这样话的人多是一目十行,老书不能领略意思,就来评论新书。真是不长眼睛说得出口!
“我最近看的孝经,”真姐儿实话实说,虽然说得含蓄,吕湘波也觉得被刺一下。邹掌珠年最长,一向看不惯吕湘波没看几本书,就觉得自己样样能批驳。邹掌珠也接话道:“女儿家以针指为主,再就看些孝悌的书也罢了。就看书也是要虚心才好,胡乱评论是没见识。”
这话说得重了,真姐儿也能听出来这两位姑娘的不对。她只微微一笑,人,还是少说多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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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仔有话说:感谢喜洋洋的建议,更新时间以后固定在中午十二点五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