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彭家小娘子出嫁。
男方是邻居的邻居,原幽州观察使贺家的七郎。
贺观察使在二十几年前便与彭龙认识,两人当时是同僚,关系不错,曾在一起喝过酒,还开过玩笑说将来要做儿女亲家。
后来两人分别去了不同的地方,许多年都未见过面了,关系就这么淡了下来。
没想到在四年前,贺家开始频频示好,表示想重拾以往的交情。就在一年前,贺家与彭家终于定下了亲事。
为了求娶彭小娘子,贺家的聘礼给得十分丰厚,如同给内忧外患的彭龙雪中送炭,彭龙没有理由不答应。
如今,便是贺七郎与彭小娘子的大喜之日。
因为两家隔得有些远,所以贺小娘子必须先行到边境,贺家人在边境那边迎接。
为了表示贺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贺家派了一队迎亲先锋过来,一路护送新妇。
彭小娘子出嫁,季云裳于情于理都是要去参加的。
而且,还不能去得太晚。
于是,这日用过早膳,季云裳换上了微微宽松的衣裙,这才出发。
马车行至一半,突然间前方一阵喧闹,前面有两辆马车堵到了一处,双方都各不相让,于是将道路给堵住了,两边的人马这边的过不去,那边的过不来,越积越多,因此十分喧闹。
桂枝见这般堵着不是事,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去交涉。
她掀开帘子的那一霎那,恰好一阵西风吹来,帘子被卷得很开,隐隐露出里面季云裳那国色天香的惊世容颜来。
很短,很快,帘子便落回了原处。
那惊鸿一瞥的绝世风华一角,却正好被不远处的几个人看到,这些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疑心自己刚刚眼花看到了那九天玄女。
其中一人,身形高大挺拔,穿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黑帽,露出的一双眼睛眼神犀利晦暗。他望着这辆马车,目光许久都没有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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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裳到了彭府,便受到了贵客的待遇,周夫人和姜夫人热情地拉着她的手,笑着与她说话。
季云裳微笑应着,被两人引到了花厅主位旁边的位置坐着。
其余夫人小娘子们脸上带着恭维而热情的笑,围绕着季云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讨巧得趣的好话,很快堂上就欢声笑语了。
不怪众人如此。
这将军夫人生得实在是太好了,当初成亲时十里红妆,真是轰动蒲城。
婚后,魏大将军对她好得不得了,在哪儿都惦记着她,有空就跟人炫耀他的新妇如何如何美,如何如何好,听得不少人都酸得不行。
魏大将军虽经常出征,自然不能将将军夫人带上的,别的郎君遇到这种事,总是要在身边放两个娘子服侍着的,但魏大将军就不,他说这样子对不起自己的夫人,更坦言自己害怕夫人生气。
有一个手下的小将偷偷献上美人,魏大将军便大发雷霆,将那小将臭骂了一顿不说,还打了二十个板子。
至于那位美人,更是被魏大将军说得险些寻死。
之后,众人便知晓,这魏大将军畏妻如虎,宠妻无度,还日日为了将军夫人守身。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一开始,大家都当笑话一般听了就忘了,时日一场,便有人断言,说将军夫人生得好看,将军被她迷住很正常,待到时日一长,那股新鲜劲过去,便也就那么回事了。
结果,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魏将军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着将军夫人、喜欢将军夫人、但凡有空总是要黏着将军夫人。
也有人说,成亲都好些年了,将军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想来她所有的福气都用在长相上去了,没有子嗣缘,如此一来,大将军必定会纳妾为自己延续香火。
结果,三年过去了,四年过去了,五年也过去了,也没见大将军多看别的娘子一眼,更别提纳妾了!
从此,那些嫉妒的,说酸话的,都没有了,大家对季云裳,只有羡慕。
羡慕她命好。长得好不说,还嫁了一个待她如珠似宝的郎君,便是她不能生育,也一如既往喜欢她宠着她。
大家说说笑笑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吉时到了。
众人笑着站起,簇拥着周夫人、姜夫人、季云裳等几位有头有脸的夫人,前去正堂观礼。
新郎没来,礼仪便简单地过了一遍,然后便是新妇出门了。
贺家的迎亲队伍在二门处接了彭小娘子,队伍便向着幽州而去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季云裳觉着如芒在背,似是有谁躲在暗处,如野兽一般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缓缓回过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待到她站好,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只得四处看了看,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有些不安。
在知晓自己怀有身孕之后,她便有些紧张,夜里睡觉还会做些孩子没了之类的噩梦,她实在是怕。
她也觉着自己有些惊弓之鸟了,但初为人母,自家郎君又不在身边,她难免要谨慎又谨慎。
于是,在吃席的时候,季云裳基本上没有如何动筷。待好不容易捱到下席,季云裳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离开。
彭五郎听闻她要走,丢下了一桌的宾客,热情挽留。
“身子不舒服?没事,府上有郎中,立马为夫人看看。”彭五郎道。
季云裳:“不必劳烦,我就是有些累了,回去歇息一阵就好了。”
彭五郎:“府里有许多空置的客房,夫人可以去歇息。”
季云裳:“......不太方便。”
彭五郎:“客房里应有尽有,很方便的。”
季云裳面色微变:“我认床,在别人家里会觉着不太习惯。”
彭五郎这才没有继续挽留,但却表示,要亲自送她回去。
如若说先前的殷勤还可以看成是彭五郎为人热情,那么此时,作为主人的他在这个日子,要丢下宾客送她回府,便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殷勤得太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