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先生看着红了脸,低头使劲儿捏着衣角的赵琦儿,哈哈一笑继续赏析诗词。
“生小不知江上路,分别却到临溪,林公子的意思是说,他不知道进宫的道路,却在梦里到了临溪。
匆匆刚欲话分携,分携二字又可当成聚散分别来看待。”
“香消梦冷,窗白一声鸡——梦里到了临溪,正要与那人倾诉分别之情的时候,却忽然梦醒分离,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是鸡鸣报晓时分,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梦一场罢了……
此词既应景,又应情,更应男女……朋友之情谊,我也算是见过不少描写送别的诗词,却从未见过如此让人惊艳的词句!”
仲孙先生激动的一个劲儿拍大腿,到后来,他更是不顾周围食客的异样眼神,使劲儿喊着:“小二,拿酒来,林公子高才,我这个老头子敬你一杯!”
赵琦儿还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捏着自己的一脚,却忽然见到一物出现在视线里。
定睛一看才发现,林途刚刚作好的词已经被收了起来,仲孙先生正把那张卷起来的宣纸递给自己。
一时之间,赵琦儿是又好气又好笑。
仲孙先生看起来十分激动,实则却始终保持着理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这么精明,第一时间就想要把那首词带走了。
小二拿来酒水,仲孙先生端起酒杯说道:“来,林公子!”
“我何德何能,能让先生敬酒,该是我敬先生一杯才是。”
林途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仲孙先生却哈哈大笑,根本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只是说道:
“林公子,我姓仲孙,住在临安书院。
如果林公子以后有空暇的话,可以去书院找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
“仲孙先生言重了,如果先生不嫌弃,我以后必定多跑几趟书院,多聆听一些先生的教诲。”
张月和出来寻找赵琦儿,却久久未归,天字一号房里的众位巨商都是有些心中疑惑。
等到店小二进来斟茶,他们问起才知道,原来赵琦儿早就已经来了,此刻就在包厢外边儿。
“你没看错吧?林途当场为赵姑娘新作一首词,还得到了仲孙先生的大力赞扬?怎么可能!”
问话的乃是赵家家主赵云鹏之子赵宏轩,他手持折扇,身穿白衣,好一位相貌堂堂的公子哥。
只不过,这位公子哥此刻却是满脸的疑惑不解。
临安城四大才子,以他赵宏轩为首,前些年便已经中了举人,今年九月刚好要参加会试,这一次参加宴会,一方面是为了跟赵琦儿商量皇商的事情,另外一方面,这赵宏轩是要和赵琦儿一起进宫的。
小二听见赵宏轩的询问,便如实回答说:“公子,那位林公子的确是当场作了一首词,仲孙先生吟诵之后便大声叫好不已。
小人寻思着,既然仲孙先生都说好了,这词应该是没差了,另外……”
说到这里,小二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脸色之后才继续道:“另外,仲孙新生还邀请了林公子有时间就去临安书院坐坐,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儿,当时不光是小人听见了,张老板也听见了!”
赵宏轩听到这话,越发的疑惑不解。
他挥了挥手中折扇,示意小二可以走了,自己则是眉头紧皱起来。
他有心冲出去一探究竟,却又顾及到自己的文人风骨,强行让自己留在这里。
那位林家大少爷他是认识的,只不过双方并没有什么来往。
一个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一个是出了名的才学渊博,二人本来就不是同一条道路上的人,即便是见了面,都未必会点头打招呼。
林途继承家业,继续当他的大地主,而赵宏轩却是要进入庙堂为官一方的。
一年之前,林途在要香船轻薄赵琦儿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临安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赵宏轩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当时听见这消息,赵宏轩只是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说了一句:“癞蛤蟆怎么可能吃到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的登徒浪子罢了。”
随后,临安城又传出了林途被赵琦儿丢进水里险些淹死的事情, 听闻此事的赵宏轩依旧不觉得奇怪。
以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赵宏轩都不觉得奇怪,反倒是现在有些奇怪了。
既然赵琦儿与林途之前有这么大的矛盾,赵琦儿又不待见纨绔子弟,再加上林途是流放回来的,为何他们二人今日可以坐下来一起聊天,甚至林途还为赵琦儿作词一首?
别的都是次要,只有这个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赵琦儿在临安城的这段时间里,赵宏轩是花了很多时间陪同的,正因为如此,他对于赵琦儿的性格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
抛开赵琦儿此次谈判所展现出来的惊人天赋,赵琦儿不过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女子而已,和天下许多女子并无二样,喜欢亲近那些读书人,由衷仰慕他们的才华,做着小说绘本里边儿才子佳人美满的美梦……
林途这个人,除了浑身难闻的铜臭味,他还有什么?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偏偏今天当场作了一首词,还引得当今大儒仲孙先生的夸赞。
仲孙先生的才学人尽皆知,他觉得那首词好,那边一定是真好了。
只不过,赵宏轩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在这里——林途真的可以写出那么好的词吗?
几乎没有犹豫,赵宏轩心中便有了断言——林途这样的纨绔子弟,根本不可能写出让仲孙先生都赞誉有加的好词来!
这一切的一切,定然是那登徒浪子的阴谋算计!
林途肯定是提前知道了赵琦儿今日会来要香船,更知道赵琦儿明日就要入宫,所以便提前从读书人的手里买来了一首词,为的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取悦赵琦儿。
如此一来,不就说明林途对赵琦儿依旧贼心不死吗?
想到这里,赵宏轩脸色有些难看——这林途居然如此阴险狡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