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友长领着手下三千先锋营战士,一路在西疆鬼漠四处游逛,打听找寻自己的好兄弟李江遥的时候,李江遥正从水杉城出发,前往敌军云集的达坂。
林枫和杜建之前都想随他同行,但却被李江遥硬压着留下来镇守水杉。眼下水杉城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根据地,绝对不容有失,也只有他二人稳守此处,李江遥才能安心去外面探查敌情。无可奈何,林枫杜建二人也只好遵从校尉的命令,暂时留下。
不过,出于对李江遥安全的考虑,他们还是冒着被校尉责骂的风险,从手头部队中专门精挑细选出了五百名战士,随行护驾。
而这些人当中,有一半都来自于飞马斥候营。
精锐斥候兵们,长期追随校尉李江遥,无论是忠诚度还是战斗力,均无可挑剔。
另一半人马,则是从水杉守备军中层层选拔出的佼佼者。
他们皆是水杉本地人,家世背景干净。连番大战,尤其是亲眼目睹李江遥率兵马踏连营后,无不将其视若神明。此番能作为他的亲兵,每个人都感到无尚荣光。
李江遥本来不打算带如此多的人出发,毕竟这次是去侦察敌情,不是打仗作战,五百人的队伍,实在不方便行动。但是林枫坚决表示:要么让这批精锐跟着,要么就把城门封起来,谁也别想去达坂城。
面对这位容貌清秀、脾气却非常刚硬的部下,李江遥也感觉无可奈何。没办法,他只好带着镇疆都护府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斥候骑兵队出发了。
兵是精兵,将是良将。
无论是飞马斥候兵,还是经过林枫一手调教的本地战士,整支队伍展现出了高度的作战素养,他们跟随李江遥一路潜踪蹑行、快马如风,只用了几日光景,便秘密抵近了车迟重镇达坂城。
到了地方,李江遥先挑选一处隐蔽的山林地带,让部队扎稳阵脚,同时往各个方向派出警戒暗哨。然后再由身手最好的七名飞马斥候和三名当地战士,组成侦查小队,随李江遥前去刺探敌情。
然而万万没想到,他们这番小心翼翼的操作,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原因很简单,敌人的大军此时早已经离开达坂了。
根据当地的百姓介绍,从四天前的中午开始,云集在达坂城的各路军团就开始陆续向北面开拔。
先是突厥铁鸽子军和鬼盟马匪开路,然后是刚刚到此不久的八万疏勒大军。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十万楼兰国军队也动身上路。
敌军的规模非常惊人,刀枪如林、旌旗蔽日,行进在路上的队伍能连绵几十里的远近,站在高处都一眼望不到头。
闻听这个消息,李江遥不禁眉头紧锁,他对照手中的地图思索了一阵,大致判明了敌军的行进方向,当即决定领着五百骑兵,抄近道追赶敌人。
对方的这些动作,显然预示着更大的图谋,他必须尽快收集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才好及时通报都护府高层或附近的友军,协助他们平叛作战。
徐友长的先锋营往西行进了两三天的功夫,眼瞅着前几日借来的粮食即将告罄,大伙儿又要面临断炊的危机。
这个时节,西疆鬼漠寒天冻地,连只小兽都看不见,就算是想打打猎充充饥也办不到。
而随着各地叛军的纷乱冒起,西疆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城镇也逐渐陷入到了无序状态,躲避战祸的人们要么潜入鬼漠藏身,要么迁往凉州保命,无论走到哪里,差不多都是十室九空的景象。
徐友长和他的手下此时早已经人困马乏,更不晓得下一步究竟该何去何从。
正自漫无目的赶路之时,队伍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惊叫呼救的声音。
尽管大家都疲累不堪,但玄甲军毕竟是圣唐的顶级精锐,忽闻异状,将士们顿时做出反应。负责探路的尖兵不待主将下令,立刻扎住阵脚全神戒备,同时两个小队自左右驰出,实施钳行包抄。
赶到近前他们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群逃难的百姓不幸遇上了马匪。
那些贼人显然不是什么叛军的正规部队,而是来路不明的散兵游勇,此时正打算趁着西疆大乱的难得机会,跑出来杀人越货。眼下他们忽然看见了大批圣唐官兵现身在此,哪有胆量拔刀相向,立刻丢下面前的难民,仓皇逃窜。
徐友长命令手下不必穷追贼寇,抓紧时间救治伤者要紧。
而令他颇感意外的是,就在这批死里逃生的难民当中,他竟然见到了一个熟人。
一个让徐友长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的人。
安雅!
或者准确的说,是突厥帝国鹰扬公主赫思佳!
徐友长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赫思佳同样也难以置信的看着胡子拉碴、一脸沧桑的徐将军。
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你怎么在这儿?!”
原来,上次沈烈他们逆鳞司在紫金关与突厥昆里明台交换人质的时候,赫思佳以公主侍女的身份,就被留在距交换地点不远的树林里。
当时沈烈并不清楚赫思佳的真实底细,只是因为依娜丝过分在意自己这位小侍女的安危,从而引起了沈烈的疑惑,所以作为后手,他暂时将二女分开。
后来双方发现假公主的误会,当场动手交战,沈烈追着劳剑华一路跑没了影,而逆鳞飞骑则全力投入对付突厥血卫,试图将依娜丝重新抢回来,因此也就没人再顾得上留意小侍女如何如何了。
趁这个机会,机智的赫思佳挣脱了绳索,逃离了小树林。
由于她不会骑马,只能依靠两条腿徒步逃命,再加上夜晚视线难明,小姑娘跌跌撞撞,自己也不晓得辨明究竟是什么方向,只顾狂奔,竟然稀里糊涂的进入了莎车国境内。
两天之后,又饿又累的赫思佳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了路边,被好心的乡民搭救。
她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好谎称是突厥商人的女儿,因为遭遇马匪打劫,与家人失散。乡民见她可怜,于是暂时收留了她,考虑着等过段时间碰上来这里做买卖的突厥人,再让赫思佳跟随一起回去,寻找家人。
再后来,就是西疆叛军大规模起兵造反。
莎车国被疏勒大军扫荡,乡民们纷纷出逃,赫思佳也只能跟着大伙儿一起转移,没想到半路还是遇到了马匪。幸好徐友长的先锋营路过此地,不然这场劫难肯定是再难逃脱。
徐友长此时已然从沈烈那里知悉了赫思佳的真实身份,于是他直言不讳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的悲催经历,同时开口询问赫思佳,情况是否真如沈烈所说那样。
赫思佳完全没能料到,眼前这位徐将军竟然如此倒霉,被自己的上司差点坑死,而她更没想到,自己的情况已经被对方掌握。事已至此,赫思佳也无心再做隐瞒,遂将整个事情的经过对徐友长坦诚相告。
徐友长听完轻叹一声:公主啊,同为天涯沦落人,看来这是老天爷注定让咱俩走到一起,全都是缘分呐。
赫思佳俏脸泛红,同时白他一眼:将军啊,你这可真是穷心未去,色心又起。还说什么缘分呀,先保命再说吧。
徐友长无奈的点点头,询问莎车难民这是打算逃往哪里。带队的老乡民答复,他们准备去水杉城。据说那处城池还在圣唐镇疆都护府的手中,附近很多人都是躲往那里避难。
闻听此言,徐友长立时精神大振,连忙吩咐队伍带上难民,火速向水杉开进。
整支队伍日夜兼程的赶了七八天的路,于饥肠辘辘、快要崩溃的最后当口,终于看见了那座朝思暮想的城市。
由于城外突然出现大批身份不明的骑兵部队,水杉城全体立即进入戒备状态。
城头上警钟鸣响、如临大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徐友长连忙下令,吹响圣唐军队特有的联络号角,向守城军表明己方身份。
不一会儿功夫,城内驰出一队兵马,转眼便冲到玄甲军先锋营的近前。
徐友长定睛一看,那队兵马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镇疆都护府飞马斥候营的小校杜建。当初因为抢夺战利品,老杜曾跟玄甲军打过一架,最后还是徐友长出面平息的,所以徐友长知道对方是李江遥的手下。
“徐将军?!你怎么来了?”
徐友长差点抱住杜建亲上两口,颤抖道:“你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卑职是杜建啊,你忘了?”
“对对对,杜建,”徐友长激动的热泪盈眶,语无伦次:“你是李江遥的部下吧,我爱死你了!”
杜建略显尴尬:“千万别,徐将军,卑职可不好这个道道儿。”
徐友长没有理会他,着急追问:“你家大人呢?这个地方归他管吗?”
“是啊,我家大人是水杉的最高军事长官。”杜建解释道:“但是大人现在不在城中,他去查探敌情了。”
徐友长欣然点头:“没关系,没关系。我慢慢等他就好,咱们先进城再说吧。老杜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可把我给饿坏啦!”
杜建犹豫了一下,没急着挪动地方,只是把大手伸到了徐友长面前:“徐将军,请给卑职看一下贵部的军令、兵符和行军执节!”
水杉城的城守府内,林枫杜建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马木和司徒无寿则在呆坐一旁,眼睁睁看着。
徐友长的部队没有兵部军令,也没有行军执节,杜建当场没敢立刻放他们进城,而是特地跑回来与林枫商议。
按照他的本意,可否先让玄甲军入城安顿,一切都等李江遥回来再说。
但是林枫坚决不同意这个想法。
现在西疆正处于特殊时期,整个鬼漠情况极为复杂,此时放任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入城,实在太过危险。
更何况,这也不符合圣唐的军制。
“怎么能说是来历不明呢?那位徐将军是咱们校尉大人的结义兄弟,你这么干,当心大人回来要你好看!”杜建气哼哼道。
林枫冷哼一声,针锋相对:“我不怕!倘若大人要责罚,那就随他责罚好啦。”
马木连忙打圆场:“我说你们二位都消消气,先别吵了。责罚不责罚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安置最为妥当。说实话,三千铁甲军,一直被晾在那里不是个事儿啊。”
司徒无寿笑笑:“林哥、杜哥,这事儿说难也不难。不管怎么讲,那位徐将军也是咱自己人。要不这样好不好?只让他带着亲兵进城休息,其余大队人马暂时留在城外,咱们抓紧时间给他们提供些粮草。你们看看那些人的样子,饿得都快要吃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