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秀娥面上的温柔笑容,朱止青不由轻叹一声:“瑢哥儿很幸运。”
幸运?为何一个孩子,被人平常相待,就被称为幸运?秀娥很想问问朱止青,难道这就是天下的道理?但秀娥很快想起朱止青的身世,也许,朱止青是自伤身世,毕竟他的父母,在他没有长大成人的时候就撒手西去,让他被逐出族内,受尽磨难。
风吹过,吹的一片叶子落下,掉在朱止青的头上,朱止青才觉得,自己这样和秀娥说话,总有些,有些不对。
“东家,您以后,会不会……”朱止青想离开,但脱口而出的还是疑问,秀娥有些惊讶地看着朱止青,接着秀娥笑了:“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许多事情,我不会,不会对瑢哥儿不好,也不会,不会因为瑢哥儿亲近春姨,而觉得我的苦心都白费了。”
朱止青问得并不是这些,但秀娥这样回答,朱止青也只笑了笑:“我晓得东家是个好人。”
秀娥觉得朱止青和自己说的这些话,都很茫无边际,甚至全是废话。似乎和平常的朱止青并不一样,看着秀娥皱眉,朱止青低头,想要往另一边走。
秀娥看着朱止青的背影,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大奶奶!”召儿把扇子交给秀娥,接着召儿就望向秀娥看出去的方向:“您在看什么?”
“没有什么,我们走吧。”秀娥拿着扇子,摇了摇头。召儿好奇地问:“大奶奶,您为什么要摇头?”
“你这丫头,怎么连我要不要摇头都要管?”秀娥哑然失笑,召儿笑嘻嘻地伸手去扶秀娥:“我这不是想要大奶奶您开心一些。”
秀娥想到自己将要去的地方,神色不由有些黯然,召儿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是我说错了话,大奶奶,您不要放在心上。”
“你这丫头,哪里说错话了,是我自己的错。”秀娥语气叹息,召儿已经把她扶上马车,看着熟悉的街景,秀娥又想起陈大奶奶,初次相见时候,陈大奶奶神采飞扬,仿佛世间没有任何事能阻止得了她。
现在,已是天人两隔。马车已经停下,召儿拿着帖子走到大门前,秀娥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熟悉的大门,那时候,都不用去递帖子,而是马车刚停下,就能看到翠巧等在那儿,然后翠巧就会上前,笑着说杨大奶奶您总算来了,我们奶奶已经等急了。
“杨大奶奶您来了,也该遣人先来说一声,我们家大爷这会儿不在家。”婆子的声音打断秀娥的追思,秀娥的眉不由微微一皱:“我是来祭拜姐姐的。”
“是,是,都晓得您和我们家大奶奶相处的好,跟亲姐妹似的。”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就掀起了帘子,还殷勤地伸手要扶秀娥下车。
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秀娥的眉又皱了皱,但还是在婆子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走进陈家。
陈家的宅子,和原先没有任何区别,但看在秀娥眼中,这变化却大了,再也听不到陈大奶奶的笑声,还有翠巧。
“翠巧姑娘在庵里已经安顿下来了,她说,这一辈子都要在庵中为大奶奶祈福,不见外人。”婆子说着也感慨地擦了擦眼角的泪,秀娥并没有去管婆子这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哀伤,还是别的原因,继续走着。
猛地秀娥停下脚步:“这不是去往灵堂的路。”
陈大奶奶是陈若溪的妻子,陈家的主母,她去世了,灵堂该设在前面厅里,等过了百日,灵堂才能撤掉,然后牌位进陈家宗祠,再在素日所居住的地方设一个追思之所。但现在婆子带着秀娥去的,并不是前面正厅,也不是陈大奶奶平日住的地方,而是偏院。
“我们大奶奶的牌位,已经请到宗祠里了。”婆子答非所问,秀娥的眉挑起,眼中已经有冷意,她做了多年的当家主母,自然有种威严。
感觉到秀娥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婆子的眼神开始闪烁:“是,是族内的长辈们说,大爷总还是要娶妻的,况且族内还有那么多的长辈,灵堂常设,不好看。”
不好看三个字一出口,秀娥就冷笑一声,这声冷笑差点吓得婆子给秀娥跪下。
召儿也觉得陈家这种做法不对,但要提醒秀娥,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中,于是召儿轻声道:“大奶奶,这不是在我们家。”
是啊,不是在自己家,秀娥这才对婆子道:“起来吧,你带我去的地方,是不是陈家给姐姐寻的追思之所。”
“是!”婆子战战兢兢地爬起来,声音都变小了许多,人心易变。秀娥只想到这四个字,她什么都没说,示意婆子继续在前带路。
越往后面走,感觉到越荒凉,当婆子停在一个小院门前的时候,秀娥抬头看着这个小院,小院很偏僻,离主屋和花园都有一段路,若说好呢,是小院看起来收拾的非常干净,并不是那样荒凉失修之所。
婆子上前推开门,院子里种着棵玉兰,此时还有几朵晚开的玉兰在风中摇曳,窗下还有几杆修竹。
“还算清净。”秀娥淡淡地说了一句,婆子听到这话,已经大气都不敢出了,上前推开屋门,屋内摆设的,竟然和陈大奶奶昔日卧室一模一样,除了,在屋内正中桌上放着的,是陈大奶奶的灵位。
灵位前还有香炉,上面的三支清香,依旧在冒烟。
“大爷每天都过来,这院子,还有人日日洒扫。”婆子在一边解释,接着又小声地说:“别看这地儿偏僻,当年是我们老太爷的书房。”
秀娥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桌前,拿起一张手帕,这是陈大奶奶素日常用的手帕,在一角还绣着海棠。海棠花红,秀娥却仿若看到上面的花,红得像血。
“这些也都是我们大爷平日里放在这里的。”婆子看着秀娥,小心翼翼地说。秀娥没有再理会婆子,只是坐在桌前,伸手去摸,还能碰到桌上的茶,茶壶里的茶,竟然还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