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肉的日子是苦闷的,对于虞小墨这等无肉不欢的人来说,少吃一顿两顿,没关系,咱可以忍忍,下顿加倍补回来就是,可一个月才吃一回肉,那可以称之为毁天灭地的灾祸了。
受不住如此噩耗打击,所以她萎了,之后吃着早食形同嚼蜡,吃完红蕖问她衣服是否合身,她也没细想,只木木点着头。待人离开,小姑娘索性瘫成烂泥,独自在院里望天发呆。
最近突发事件有点多,她其实郁闷大过惊喜,也需要时间缓缓情绪。
直到白月皎皎挂于天幕,莹润的华光倾洒而下,虞小墨怔愣的眼珠子才转了几转,看向树下正在吃草的金角犀。
心情不美丽,就想欺负点啥,找些安慰。
金角犀本来美滋滋地进着食,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肌肉勃发的躯体一僵,草都不怎么香了。
虞小墨慢吞吞走过去,小手蹭上它的皮毛,一下又一下,动作柔缓地来回挠着。
半晌后,她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开口幽幽道:“你既然入了我的院子,那就是我的兽了,身为一头有主的兽,若连个名儿都没有,让人知道了实在丢脸,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吧。”
金角犀尾巴一晃,似懂非懂地抬眼看着小姑娘叫了一声,“哞?”
虞小墨没和它互动,眼神凝视一方,犹自说到:“你这模样,与我老家被称作犀牛的动物极为相似,便以‘牛’作为你的姓氏好了。但就体格来说你比犀牛大得多,背脊上还有绿色鳞甲,一副铜皮铁骨之相,那名儿嘛……就取个碧吧。牛碧音同牛逼,这二字在我们那儿泛指那些天赋异禀、怼天怼地的能人异士,配你这身超群的武力也算恰当。”
话到这儿,她一顿,眉头轻皱,似是不决低喃,“不过大庭广众下喊‘牛逼’听起来不太雅观,而且……”虞小墨眸色一飘,钉在金角犀的屁股上,“这还是头阿姆斯特朗大炮牛。”
金角犀不自觉地夹紧后臀,肥嫩股瓣嗤嗤颤动,怎么回事儿,突然觉得蛋好凉啊。
“既如此,后头再添个‘棠’字如何?”她揉着金角犀圆嫩的耳朵提议,“棠,预示你聪慧有悟性,搭着个碧字,便是玉中翘楚,得天独厚,也包含了我对你殷殷期许之心。”
“他日你若成功化形,一飞冲天,碧棠这名儿听着就是有诗意的,世人若谈论起你,便会说——哎呀!那位碧棠仙官人如其名,名儿取得雅致,皮相也颇为俊俏,真是相得益彰、锦上添花呀!”
虞小墨唇角一勾,轻轻拍了它两下,“碧棠啊碧棠,爸爸以后呢,会好好教你做人的……”说完,她负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走,独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给呆住的牛牛。
碧棠?牛碧棠?特么什么玩意儿?
金角犀风中凌乱,欲哭无泪,它抬起前蹄对着虞小墨的身影徐徐摇晃,朋友你回来!咱换个名儿成不?这名字一听就不太正经,人家是头正经牛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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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前夜捉弄金角犀起了点作用,一觉睡醒,虞小墨心情稍微好了一丢丢。洗漱后,她没再继续发呆,带着小铲子,一大早便出了小院,闷不吭声做起了登山任务。
其实琼山这九座峰头称不上难爬,因为山上都修了栈道。
朱柱黛瓦,青石台阶,廊檐之下还挂着一串串灯笼,每当入夜,灯笼乍亮,通明的火光缠绕在山间,犹如一条条盘踞不散的游龙,恢弘且壮丽。
当然大白天是瞧不见此等夜景的,天光熹微时,入眼的皆是袅袅晨雾。
第一天,虞小墨爬到太阳西沉,才至宝元峰三分之一处,当时的她精疲力竭,因为脱力昏了过去,被下山收菜的小绿捡回悠然居,醒来后一副呆愣模样,看着窗外不作声。
第二天,虞小墨晌午便到了半山腰,如同死狗般趴在台阶上喘息,被路过的丘言遇到,喂了她些水和杂粮饭,缓过劲后她独自回到小院,依旧闷声不吭,瘫在床上满面忧郁。
第三天,虞小墨进步显著,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到了山顶,那会儿日头还未中上,腿脚酸软的她倒在小池边上,晕晕乎乎差点一头扎进去,幸好虎大力来洗衣服,捞了她一把。
这日午后,红蕖带着个好消息来找她,却看见宝贝小师妹本就削尖的脸蛋越发清瘦了,不免骇然,“你这是怎么了?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没好好吃饭吗?!”
吃饭?虞小墨呆然地转过脸,没有肉的饭菜寡淡无味,吃了与不吃有何两样?没有油水滋润,她能不瘦么?
她低下头,闷闷摇首,不愿多解释。毕竟她这是富贵病,饿个几顿,习惯习惯就好了。
红蕖有些束手束脚,本来以为姑娘还小,当小孩子宠宠她还有点经验,门里以前不少娃都是她带大的,可虞小墨只是看着幼齿,实龄早已十六,这半大的姑娘要如何哄才好啊?
无奈,她摸出把梳子,替小姑娘将凌乱的头发梳顺了,缓着声将来意道明:“还记得前些日子谈起的鸡蛋一事吗?我这两天去试了下,不论是鸭蛋、鹅蛋还是林中山鸟、仙鹤之蛋,均是一样,不含任何杂质。”
“我将它们煮了都依次尝过,其中白绒鹅与红鳞鹤的蛋灵气最为丰富,不过红鳞鹤大多开了灵智,一窝蛋量不多,倒是白绒鹅产量和珍珠鸡差不离,师妹你往后多食用些鹅蛋,定能将身子养壮实了。”她的音色夹着雀跃,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其实不止禽类的蛋,连龟蛇等爬行动物她也没放过,搞得山里的生灵见了她就四处逃窜,唯恐自家的儿都被掏了去。
虞小墨脑袋埋在红蕖怀里,噘着嘴想,屁的壮实,那就是个蛋,又不是肉肉,虽然也是个荤食,可滋味儿比起实打实的肉类差得远了,吃十个蛋都比不上——
等等!
先前师姐说过,蛋若没有杂质,那孵出来的小鸡、小鸭和小鹅只要规范喂养,也可以减少杂质的存在对吧?!杂质少了就说明即便天天吃也不碍事了对吧?!
虞小墨倏然清醒,抬起头双眼晶亮地瞅着红蕖,激动问道,“那、那我们可以养鸡鸭鹅了是吗?师姐!我的好师姐!这些禽类从小长到大需要多久啊?”
红蕖见她精神来了,心底也松快不少,想了片刻便答道:“鸡鸭的话,约莫一月半左右吧?我也不太肯定,这数值纯粹是根据往日吃的肉质推测而来,以珍珠鸡为例,不同年份的鸡肉口感差距颇大,刚长成的小鸡仔虽然嫩,却缺乏了嚼劲,煮出来的汤头也不够鲜,相比之下还是长了两年三月又十天的更入味。”
两年三月又十天?虞小墨眼角微抽,姐妹!你到底是吃了多少鸡才能得出这个结论?还细致到月份天数,现代社会的高科技器材都没这么精准吧?
可话又说回来,才一个多月就长大,和现代肉鸡的成长周期差不了多少,这个速度着实喜人呐!如此算来,若从现在开始筹备,陆续孵化小鸡人工喂养,顶多两三月后她不就有肉吃了嘛!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好啦!!!太好啦!!!
小姑娘捂住嘴瓮声呵笑,一扫几日来的忧愁,打起精神拉着红蕖往北丘去捡了好几筐子蛋。
回到悠然居,她拿出两张小板凳,和红蕖排排坐下,然后一手一颗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期间看得入神了,嘴角还会露出一抹痴痴的笑,乌溜的瞳珠缀着点点浮光,一副想入非非的样儿。
红蕖瞧她像是在比较什么,纳闷道,“小师妹这是要做甚,鸡蛋还会有不同吗?”
虞小墨笑眯眯回答:“肯定的啊,我们要孵化小鸡仔就得挑受‖精蛋才行,没有受‖精的就算搁母鸡屁股底下也孵不出崽来的。”
还有这说法?红蕖瞬间起了兴趣,“为何受了惊吓的蛋就能孵化呢?怎么受得惊?是别的兽类吓的吗?你知道是哪种兽吗?要不要我去抓来试试?”
嗯?惊吓?什么惊吓?
“不是这个惊啦!”误会大了,虞小墨挠挠额头,思索着要怎么解释,过了片时她方开口,“师姐可知精‖尽人亡这个词?受‖精的精指的便是精‖尽人亡头一个字儿。”
红蕖愣住,“精‖尽人亡?那受精的意思就是——”
话语一顿,想到那层深意,她双颊绯红,眼神飘忽看向别处,腿还不自觉夹紧,而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
过了会儿,心绪稍定,她才抽回视线偷瞄眼虞小墨,却发现小姑娘和没事人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犹自哼着小调,挑着鸡蛋。
拜托,好歹也是历经霓虹国动作片洗礼的成年人,有啥不好意思说的?想当年她们寝室长可是有着500g高清资源的大佬,四人初见面时,包含虞小墨在内的三人都是发发零食促进友谊,就大佬别具一格,一人送了一部典藏片,看得三只小雏鸟目瞪口呆、惊为天人!从此以后,一室四个美术生闲了就来一段临摹细节,还经常讨论哪个动作更能体现肌理的美感,哪个表情太浮夸面部线条不和谐等等,全是具有学术性的论点。所以区区一个四字词语,虞小墨完全没当回事儿,张口就来,毛毛雨而已。
红蕖轻咳一声,不再多言,当做方才无事发生,拿起蛋一一比对起来。
没想到还真看出点不同!其中大部分蛋壳都是光滑无痕的,却有个别,壳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红色纹理不说,还有非常细小的凹点分布。再用神识探一下,其中有着微弱的生机存在。
她掂掂这颗花纹蛋,颇觉新鲜。
凤族虽然也是卵生禽类,可灵兽之尊,以稀为贵,自然不可能像鸡鸭一般下蛋这么勤快。他们繁衍后代是很难的,一凤与其他鸟组结合,一窝最多诞下三枚蛋,且三枚都是能孵化的,可没有什么受未受精之分。
另一头,虞小墨也在用修仙界的x光线——神识扫描花蛋群。这新技能她刚学没几天,使起来出乎意料的得心应手,几框子蛋不多时便在两人合作下拣完了。
“接下来怎么做?要抓母鸡来孵吗?”红蕖问,孵蛋这个步骤她还是了解的,禽类都是这样过来,鸡鸭自然也是如此。
“当然不是!指望那群脱线的鸡来孵,得等到何时呀?它们又不可能整日窝着趴蛋,动不动这跳那蹦的,效率实在太低……”虞小墨思忖片刻,打定主意道:“得造个像样的孵化室,人工孵化才行,还有养殖场、饲料也该着手准备起来了。”
鸡鸭平日里都吃什么呢?她记得以前村里拿麦麸和菜叶喂鸡的不少,偶尔也会掺少许米糠。而在琼山,菜,用白玉菜外边的叶子就成,稻子也是现成的,至于小麦么,她从织梦珠出来那天便吃过麦仁煮的杂粮饭了。
“师姐若是闲暇不如陪我再去田里看一圈吧。”
看看这里的稻子、小麦以及白玉菜长势如何,一季能有多少斤收获,也好估算下饲料的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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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虞小墨没想到所谓的麦田稻田,竟然不过寥寥几十株,连一亩地都没有。她和红蕖到那儿时,正好瞧见小绿等人抱着水桶往小麦上泼!
虞小墨一惊,三两步冲过去扯住小绿不让他动弹,“等等、等等!做什么要给麦子浇那么多水?不怕它涝死吗?”
小绿被吓了一跳,怀里的桶水溅了不少出来,把他衣服都打湿了。他放下水桶给虞小墨以及红蕖行礼,“小师叔,红蕖师叔,我等平日里都是这么浇灌麦田的,一天三次,一次一桶水,有时泥水若干透了还会请水灵峰的弟子来下场及时雨,保准把麦子都喂得饱饱的!”
“一桶水一棵还是全部?”虞小墨眉心直跳。
“当然是一棵一桶啦!二十多棵麦子呢,哪里够一桶水啊!”小绿好笑说,小师叔一看就是不下田的,这点事儿都不清楚。
好家伙!当给小麦吃饭呢?一日三次,还棵棵那么一大桶水!饭菜不够还要加汤!小麦前期虽喜湿润土壤可也不能太过了呀!瞧瞧麦子下的泥,稀如泽水,扣挖几下,还能摸出个小田螺!
虞小墨深吸了口气,又问:“那稻子呢?稻子你们也这般折腾?”水稻要是在水田里窝着倒没啥事儿,这样的土质非常适合它生长。
“小师叔,怎么能说是折腾呢?我们都当祖宗样伺候这些植株的。”小绿嘟着嘴道,“稻子与小麦养殖方式自然是不同的,通常一旬才浇灌一次,每月松一次土,才好生长。”
什么???一旬?!也就是十天?!还得松土?!
虞小墨忙扒开小绿跑去看隔壁的稻田,这一眼,差点没把她送走!
那田土都因为太过干燥而结板了!一块一块黄色的土板,缝隙大得能插进两根指头!难怪要松土了!这情况不松土估计根都没法蔓生!
稻子,虽有水稻、旱稻之分,可就算是旱稻,也经不起这么搞啊!要是水稻,那更糟糕,这块块分明的土,简直是把它往死里整嘛!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特么都什么颠三倒四的种法?
瞧瞧水稻的叶子,枯黄卷曲,长得一点都不健康,还有小麦,接近根部的几茬软烂如泥,埋在泥水下的估摸着更不成样,烂根也是极有可能的!
虞小墨满目沉痛,捂着眼都不想说话了。她的心肝哟!真是疼死了!
也不知道谁教的种法,水稻干养小麦湿养,一错就错俩,还是习性对调的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虞小墨的脑子一片纷乱,可再乱她还是理了理思绪,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你们给我说说这两种植株生长情况如何?一般每棵结多少穗子?每株穗子又有多少颗粒?几月播种几月收割?收成时又有多少斤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