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万俟卨的话,宋徽宗皱了皱眉,
心想此人虽然面目可憎,但所指之处,正是要害。
对宁策这样的强将,如果不能一下将其打死,待其逃到西北,重整兵马,前来兴师问罪,那可就大事不妙。
官家身边虽然阿谀奉承之徒,多如牛毛,拍马溜须之辈,宛若过江之鲫,但关键时刻,真正能打的,却是没有几个。
童贯大话炎炎,志大才疏,张叔夜为人精明强干,但军事才略,却也不如宁策,
其余种师道,种师中,刘延庆等西军宿将,连辽国兵马都打不过,想来也未必能是宁策对手。
这万俟卨所言,确有几分道理,
可千万不能让宁策跑了!
宋徽宗微微颔首,随即,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卿家之言,甚善,不知你如今官居何职?”
万俟卨一听,顿时喜上眉梢,心想自己这是要提拔了!
急忙高声答道:“官家明鉴,臣尚未入仕。”
宋徽宗略一沉吟,便道:“卿家能力卓绝,实乃干才,可为大理寺主簿,协助秦御史,查办宁策谋害金使一案。”
万俟卨听闻,顿时大喜,急忙磕头谢恩。
宋徽宗挥了挥手,
秦桧会意,便拉着万俟卨起身,匆匆离去,万俟卨斗志昂扬,去势汹汹。
两人走后,官家回顾左右,
“宁策悍勇,朕欲派遣一彪兵马,前去协助秦桧,不知几位卿家,可
有良才举荐?”
众人皱眉思忖,
片刻之后,梁师成拱手上前,
“官家,老臣素闻殿前步军司都虞候何灌,文武双全,统兵有方,可堪大任。”
官家当即大喜,于是传旨下去,
命何灌率领五千精锐禁军,前去协助秦桧,包围宁府。
何灌接到旨意,不敢怠慢,急忙点起本部五千精兵,人人衣甲鲜明,手持刀枪,直奔宁府而去!
小半个时辰后,腿上缠着白色纱布,脸上现出痛苦之色,走路一拐一瘸的完颜希尹,在秦桧和万俟卨两人的陪同下,出现在宋徽宗面前。
完颜希尹很主动地跪了下来,三呼万岁,结结实实地给宋徽宗磕了几个响头,
宋徽宗顿时大喜,倍觉面上有光,更是感觉这金使为人恭谨谦和,很懂礼数,想起宁策居然派人偷袭这样的人,不禁怒从心起。
而此时,在宋徽宗的旨意下,童贯,蔡京两人也是双双而来。
官家轻咳一声,
梁师成会意,命包括秦桧等人在内的闲杂人等,统统退下。
眼看场中并无外人,宋徽宗这才以目示意,
蔡京硬着头皮出来,
心中暗叹,
心想这种脏活,还是得自己来干。
蔡京对完颜希尹拱了拱手,沉声问道:“可否不杀宁策?至于金钱方面,好说,贵国开个价码吧。”
完颜希尹缓缓摇头,“此乃我国皇帝旨意,并非
金钱能解决,下官不敢违逆。”
蔡京叹了口气,又问道:“是否只要杀了宁策,贵国就会把云州交还我国?”
完颜希尹点头,“不错,这也是我家皇帝的意思。”
蔡京冷笑一声,“若是你们金国诓骗老夫,又该如何?到了那时,人也死了,你们不认账怎么办?”
完颜希尹听了,当即从怀中摸出一支弓箭来,脸色肃然,当着宋徽宗等人的面,一把便将弓箭折断。
“臣愿断箭誓盟!”
“我朝皇帝,完颜阿骨打,一向金口玉言,绝无反悔!”
“敢问贵国,自从缔结盟约以来,我朝可有半点违反盟约之处?”
听了完颜希尹的话语,宋徽宗皱眉想了想,
然后发现金国皇帝阿骨打,还真是个一言九鼎之人,答应的事,基本全兑现了,
而这完颜希尹作为大金丞相,想来也没有那个胆量,假传皇帝旨意。
完颜希尹又道:“只要宁策身死,金国愿与大宋,永为友好邻邦,永不侵犯!”
蔡京眯着眼睛,沉吟片刻,看似在斟酌金使的意见,其实却不时偷眼望向官家,等待官家表态。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良久,
蔡京终于看到宋徽宗,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蔡京暗叹一口气,
心想这个大宋朝,
摊上这么一个皇帝,
算是完了,
但皇帝一言九鼎,他的意愿,谁
也不敢违背。
于是蔡京轻咳一声,说道:“贵使的意思,老夫已经知晓,还请贵使暂且离去,老夫稍后,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完颜希尹阴阴一笑后,转身离开。
一阵冷风吹来,地上落叶,随风而起,盘旋翻转,
官家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去,
梁师成紧随其后,
童贯看了蔡京一眼,摇了摇头,一甩衣袖,也是转身而走。
眼看众人皆已不见踪影,
蔡京方才叹了口气,
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吩咐一旁的小太监,
“速速去将秦相公请来!”
午后时分,天空阴沉,
宁府内外,气氛分外紧张。
二百铁甲兵,有的手持陌刀,警惕地在府中巡逻,有些则坐在地上,拿出抹布,爱惜地擦拭着锋利的宝刀和身上的铠甲,还有一些士卒在吃饭,吃的是军中常见的干粮,炊饼和肉干。
士卒们皆是脸色肃穆,不苟言笑,显然他们也知道,用不了多久,一场血腥惨烈的大战,就可能会突然打响!
宁策坐在凉亭中,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把连弩,锋利的弩箭早已上弦,箭尖锋芒毕露,散发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杀戮气息。
孙安匆匆而来,禀道:“王爷,一切皆已就绪,防御工事也已备好,哪怕外面有千军万马,儿郎们也能护得大人周全。”
宁策缓缓点头,默不作声,少年沉着脸,显然他此刻
的心情,绝不轻松。
而在宁府之外,旌旗招展,战马嘶吼,殿前步军司都虞候何灌,已及时率领五千精锐禁军杀来,与张俊合兵一处,将宁策的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秦桧带着万俟卨,匆匆赶来。
张俊急忙上前相迎,
何灌皱着眉,在一旁冷眼相看。
他已年过六十,须发皆白,但老将军看上去,依旧精神矍铄。
冷冷地望着不远处,正在与张俊谈笑风生的秦桧,何灌一言不发。
老将军年事已高,浮沉官场多年,看过太多像秦桧这样,不择手段,为了一己私利,拼命往上爬的官员了,
这秦桧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是能昧着良心,来陷害大宋军神宁策,以图自己高升,对这位青年官员的黑心程度和胆量,何灌也不得不表示佩服,
秦桧与张俊说笑了几句,便迈步前行,来到何灌面前,
青年官员拱手施礼,声音温和,脸上笑容让人看上去,如浴春风,“下官秦桧,见过老将军。”
何灌神色冷漠,“老夫甲胄在身,不能全礼,秦相公莫怪。”
秦桧微微一滞,
何灌望向秦桧,目光炯炯,“你说镇北王行刺金使,可有证据?”
秦桧又怔了怔,略一沉吟后,
他望向对面的老将军,
微微一笑,
露出雪,白的牙齿,
“此事,
莫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