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牵着青酒的手，走在一众人前面，来到那明显比隔壁宽敞亮堂许多的大殿，毫不顾忌地将人儿按在了自己身边坐下。
接着又端来一旁矮几上的点心，挑了几块放到青酒面前，那模样态度，哪里还是方才随手便掷出茶盏，将孙远打得头破血流的恐怖男人？
众臣心里唏嘘不已，但见自己陛下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便也假装没有瞧见，一个个开始慢慢端起面前的酒杯，与左右同僚推杯交盏。
渐渐的，大殿逐渐热闹起来。
只却为难了青酒。
说起来，不管是百年前还是如今，她都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
百年前还能够应付了事一下，或者看楚澜不动声色地应付那些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大臣，可如今……
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神色淡然眉眼疏离，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招惹的楚澜，青酒不由得再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吧，没人撩拨的楚澜就像一尊菩萨。
这样，不好。
想到这儿，青酒眯了眯眸子，扯了扯楚澜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夫君，我有点闷。”
“可是想出去走走？”楚澜垂眸。
青酒嘴角一弯，“嗯。”
楚澜朝沉沉夜色望了一眼，似乎在斟酌什么，但很快他便轻轻颔首，“既如此……便出去转转。”
“好！”虽然明知道不会被拒绝，可得到楚澜这么快应答的青酒心里还是忍不住平添了几分喜悦。
两个人坐得离楚乘风不远，楚澜只稍稍抬起头，他便瞧见了，当即笑着点头。
心想果然还是要有夫人在身边的先祖才会温和一些，否则若换了他一个人，怕是什么时候想走了，什么就会起身，哪里会记得跟他打个招呼。
二人没有坐下多久便起身的动作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臣子的目光，但这一回大家却颇有默契的选择了假装视而不见的同时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他们行过时，每个人都举起了手中酒杯。
楚乘风看着眼前这场面，心绪说不出的感慨复杂，他是该庆幸自己有这么一群聪明的臣子，还是该叹息便是自己也无法让他们做到这一幕？
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了，嘴角勾了一个弧度，将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知道，且不管他之前的功绩如何，在此之后，必然能够垂名青史，留书后世——仅凭他敢将九五之尊之位传给自己的女儿。
他亦相信，楚槿之自能将大徽带向一个新的历史纪元。
而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方才走出去的两人。
十月的夜风已开始掺杂冬日的料峭，十指相握，一半的风寒便被身边这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挡住。
青酒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且不说无风无浪，便是巨浪滔天、疾风骤雨，有楚澜在的地方，似乎都会变得格外的温柔。
“夫君。”
“夫人。”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对方的脸上。
楚澜微微一笑，将青酒身上的大氅拢了拢，“夫人要说什么？”
“我想再去那个小花园走走。”青酒蹙了蹙眉头。
原本她只是想出来，觉得去哪里都好，但突然就很想去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有完成似的。
楚澜似乎怔了一下，但很快便笑着点头，“好。”
夜风的石道上，二人在皎皎月色下，拉出相依相偎的两道背影……
离小花园越近，青酒心里方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越发的强大。
虽有明月，但夜里的花园自没有白日阳光下看上去的明艳，可或许正是因为这朦胧了的视线，反而让那股幽香变得格外的浓烈。
只需轻轻一嗅，便足以沁人心脾，与寒意交织，说不尽的心旷神怡。
不知是否自己眼花，走近了的青酒突然觉得今夜这些花似乎开得比白日更加光彩夺目。
按照今日白天的路径走了一遭，青酒心里那股感觉更明显了，有什么似乎要破茧而出，但……
眸子一闪，青酒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眨了眼睛。
楚澜步子一顿，“夫人怎么了？”
青酒：“有点饿了。”
“……”
虽然明知道这是身边的人儿想把自己“驱逐”的理由，但楚澜还是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夫人想吃什么？为夫去替你寻来。”
见楚澜毫不犹豫地应下，青酒心里微微诧异了一下，但很快便笑着伸出一只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数了起来，“梨花酪、金玉酥……”
将两边大殿里自己脑海里记得的东西都数了一遍，直到十根手指头都放不下了，青酒才有些泄气似的道，“就这些罢。”
“就这些？”饶是楚澜也忍不住笑了，明知道自己是被打发的，一把揽过青酒的腰身，“夫人要这么多，莫不是想吃两人份？”
“什么两人份？”青酒愣了一下。
这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装的。
楚澜见状，笑容越发灿烂，修长的手指从腰身寸寸前移，“夫人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小宝宝？”
“小……宝宝？”青酒瞪大眼睛，接着立马摇头。
可千万别。
她要不起了。
倒不是她抗拒和楚澜再有孩子，而是她想起了楚安乐和楚晏清……
若说为人父母不管是她还是楚澜，都不是称职的爹娘，要不是这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有慕容春来的照顾，她都不敢想会长成什么样子。
万一长成另一个楚琼，她可能会直接将他们送回炉重造。
不过说起来，自从她恢复了记忆，就再也没有看到慕容春来了，这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见青酒摇头，楚澜也有再多言，方才的话就像是一句不经意的戏言，随着夜风无声无息的散去。
将青酒送到不远处的凉亭里，温声吩咐了两句，便转身去给她觅食了。
青酒坐在凉亭里，托着下巴望着这一花园的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打起来。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十月寒霜降，哪有百花寻？
若是人为，必留痕迹，但方才她又找了一遍，并没有挑出半分。
就在这时，花园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