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西风兴,十月霜华凝。
干净宽阔的街道上,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太子府缓缓驶出,直朝皇城玄武门而去。
许是到了冬季,卯时三刻的天还带着一股子灰蒙蒙的雾气,带着三分阴沉的意味,又像是一层薄膜,将万物笼罩其中。
青酒半坐在楚澜的身边,寻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靠了过去。
于她而言,自家狗男人就是最为舒适的软垫,做这种事情更是从来不需要忸怩。
楚澜自然也不会推开身边的人儿,看着青酒半眯着双眸,上了马车后又露出那一副要睡不睡,要醒不醒的模样,低低一笑后又往青酒的身边又凑了几分,给她借了几分气力。
青酒抬头觑了他一眼,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独一无二的照顾。
楚澜瞧得出来青酒的欢喜,心中的那种说不出的情绪便如同小河流水般荡漾,风平浪静、生生不息。
楚澜心意一动,突然抓住了青酒垂在他怀里的一只手,认真仔细地端详起来。
青酒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但也只是撇了撇嘴角,便随他摆弄了。
修长纤细的手指,白净而细腻,指节处泛着淡淡的红晕,握上去柔若无骨,指甲上的弧度透着温和的光泽。
这是一双极美的手。
楚澜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突然张开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贴了上去。
他的手比青酒的宽大,手指微超出一个指节,二人贴合在一起的时候,可以尽数将其遮掩,若是将其握在手中时,更是能够完全包裹。
楚澜的心,就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
就是这只手,曾经扯过他无数次的袖子,结出一个又一个印记,将他从无尽的深渊中一次又一次的拽回……
可是,这只手分明柔弱得一折就断,就像她的主人……
想到青酒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楚澜下意识地用力握紧了这只手,不愿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青酒察觉到了楚澜情绪的波动,但不知道这波动源自何处,心里暗暗狐疑,难不成是看一只手给他看抑郁了?
“夫人。”深吸一口气,楚澜喃喃道,“以后,为夫会记得主动牵夫人的。”
这样,就不需要你再伸手。
听到这句话,青酒微微一怔,“好啊。”
虽然不知道狗男人为何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但是她能够感觉到他心中的那份珍视。
纵使此刻假装一切,但他的深情,她从来都是舍不得辜负的。
听到青酒点头应下,楚澜脸上顿时多了一抹肉眼可见的欢喜,手指握得更紧了,便是进了皇宫,下了马车,行走于众人面前,也不曾放开分毫。
如今的大臣并不认识楚澜,看到他携着一个女子前来,不由得面面相觑,小声的互相询问,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他的来历。
只即便是不认识,也没有几个人敢随便上前攀谈或者鄙夷,因为此刻上安公公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楚澜身边,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众臣能够走到今日地步,没有几个是痴傻的,哪里会不明白楚澜身边的尊贵。
上安公公见群臣没有不长眼的随便上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今日被自家陛下一早派来,就是为了防止有人不知轻重置喙楚澜的身份,毕竟他是先祖之事,并不好昭告天下。
“公子。”微微一笑,依照着之前对好的称呼,上安公公朝楚澜行了个礼,“离正式的册封大典尚且还有半个时辰,公子和夫人若是累了,可以虽奴才先去旁边的偏厅休息。”
他今日得到自家陛下的吩咐是:忘记他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全心全意照顾好这两个人。
楚澜原本想说不用,可转头看到身边的人,想到今日到底风大又时辰尚早后,顿时改变了主意,轻声问道,“夫人可要休息?”
青酒虽然在府里的时候说困顿不愿意起来,但那只是在府里,这种场合她还是不需要这种“特殊待遇”的。
毕竟真正说起来,她也不是真的娇气。
如今的她若是有三分娇气,那两分都得是身边的人惯出来的。
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让他难做,即便他从来不会觉得为难。
不过……
眯了眯眸子,青酒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休息,但是我可以去外面走走吗?”
大殿里的人越来越多,她站着只觉得气息越发的浑浊,不如出去吹风提神。
“自然是可以的。”不等楚澜回答,唯恐招待不周的上安便率先开了口,朝青酒微微一笑,“这附近有一处小花园,如今正开遍了各式各样的花,夫人若是愿意,奴才便带你们去走走。”
这个时节居然开了各式各样的花?
青酒愣了一下,只觉得哪里不对。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会不会是这地儿得天独厚的优势,当即笑着点头,“好啊。”
正处于自己情绪中的青酒,没有看到在上安说出这句话时,身边的楚澜微微蹙眉,以及那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深邃。
“那……”虽然青酒说了好,但上安还是颇有眼力见的将目光投向了楚澜。
“去拿件大氅来。”楚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头朝青酒点了点头,“夫人既然想去,那就去罢。”
上安领命,从善如流,很快便从旁边一名丫头那儿取来了一件白色的狐狸滚毛大氅,笑道,“这是这几日御衣房送来的全新的衣裳,夫人看看是否合身?”
青酒瞥了一眼上安满是皱纹的笑脸,不由得暗暗感叹他做事的老练和敏锐的观察。
这衣裳,自然不会是现在才摆放在这里的。
且不管是提前想到了可能会发生现下的一幕,还是为了做好万全之策而备好的,这份心思的细腻程度,便是实实在在的万里挑一。
楚澜显然对上安这个举动很是满意,将大氅亲手给青酒披上后又整理了一下毛边,看着那张只露在外面的软软糯糯小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静静地观赏了一会儿,才笑着点头道,“走罢。”
这一次,他记得自己说的话,主动地张开了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