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乘风的皇子不少，但皇女却没有几个。
不一会儿，便看到四道身影随着上安的脚步朝议政殿走来。
其中一人约摸十五六岁年纪，走在几人的前方，亭亭玉立，仪态端庄。
后面两位看起来似比她年纪略小几岁，身高长相都颇为相同，俨然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走在中间的则是一位小豆丁，看样子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被几位姐姐护着，一脸的天真烂漫，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要过来做什么。
青酒远远的瞧着，又转头看了看十几位皇子，不由得再度在心里感慨，比起皇帝，楚乘风显然更是一位好父亲——至少对于楚琼而言确实如此。
否则，偌大的后宫，怎会除了一位皇女之外，最大的皇子与楚琼都差了整整五岁！
倘若生不出儿子便罢了，偏偏又生了三位公主。
想到这儿，青酒不由得对楚乘风和皇嗣的继承有了更深的认知。
为了避免兄弟相争，父子相残便从源头上杜绝一切可能威胁的因素，当真是一个好的办法吗？
轻轻呼了一口气，青酒暗暗摇头，以楚琼这个例子而言，显然并非如此。
一根没有危机无需面对风雨的独苗，注定是长不出铁血手腕的，而这已经算是最大的幸运。
否则一但独苗长歪，那后果便是不堪设想。
就比如如今的楚乘风，如今的大徽，竟是要从一群孩子中重新挑选太子，这个周期之长，心血之投入，绝对不是一个四面楚歌便能够概括的……
所以，他要做的并非是杜绝不争，无法与之争，而是要建立一套合理的制度体系。
只是这些对于如今的楚乘风而言，显然无法解决其燃眉之急，而且以她如今的身份，又怎么好说这些？
轻笑一声，青酒摇了摇头，且行且看。
“公主殿下请。”上安公公来到门口，躬身将四位皇女让进了议政殿。
许是第一回来，不少皇子公主进来后都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眼神里带着丝丝茫然，尤其是看到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在时，便更诧异了。
好在平素也教导得体，不至于失了规矩。
“槿之，你们来了。”楚乘风上前扶起打头的大公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父皇。”被唤作槿之的大公主恭敬回礼后，这才抬起头来，“不知父皇唤儿臣来此，所谓何事？”
这句话一出来，楚乘风不由得微微一怔。
而青酒，也在此刻将目光投了过去。
皇子皇女约摸二十人，她是唯一一个问出这句话的皇嗣。
“朕……”楚乘风显然没有想到会被女儿直白地问道这个问题，但身为父亲又是九五之尊，他还不至于哑口无言，挑了挑眉，语气里多了几分威严，“朕唤你们前来，自然是有要事。”
“要事，为何一定要上议政殿，父皇不是从不允许儿臣们来此吗？”楚槿之不疾不徐，眼神淡然。
青酒眼睛瞬间一亮！
她能够听得出来，这个女孩这么问，绝对不是因为内心疑问，而是实打实地讽刺！
她在讽刺楚乘风曾经因要维护楚琼的太子地位而对其他孩子的漠视，她甚至……猜到了楚乘风今日让他们过来的目的！
只是她这嘲讽……远远还不止于此。
有戏。青酒勾了勾唇角，轻轻咳嗽了一声，扯了扯楚澜的袖子，“他为什么不允许她们来啊。”
她问得认真，也问得天真，更问得楚澜无法拒绝。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自然是不会从他的嘴里出来。
看着楚澜将目光投向楚乘风，青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个时候，狗男人是最好用的。
“这……”楚乘风眯了眯眸子，眼神微闪。
虽说谁都知道这是因为他过往从未考虑除了楚琼之外的子嗣，但这句话他却是万万不好说出来的。
可不说，也万万不行。
内心斟酌了一下，楚乘风终于开口了，“槿之是为女子，过往自然是少来这议政殿。”
言下之意，皇女本不必参与此事，若非青酒之前提及，他根本无意让她们过来。
要的就是这句话。青酒心里冷笑一声，当即就要开口，只这一回，有人比她先一步开了口。
“为何是女子不可来此？”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沉冷，一道轻笑。
随着他们问出这句话，殿里众人均怔住了。
青酒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眼角眉梢都明显沉了几分的楚澜，又看了看那嘴角带着三分讥笑的楚槿之，眼神里多了几分深邃。
楚槿之会开口，是意料之外，道也在意料之中。
而楚澜……
这倒是的确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狗男人虽然今日来了，但这事他最初给自己的感觉，分明是作壁上观啊。
只既然已有人开口，青酒的目的便也算达到，便不再过多的琢磨。
她向来相信，真相一定会在它该出现时出现。
楚乘风愣愣的看着异口同声的女儿和楚澜，突然觉得自己竟是那么的孤立无援。
“父皇。”楚槿之并不知道眼前一头银发的男人是谁，听到他和自己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便轻轻点头示意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看向楚乘风，“为何？”
这是再手里拿把刀，可就是妥妥地逼宫啊。
屋里的氛围，在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楚澜没有再开口，仿若眼前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而是将目光温柔地投向了自己身边的人儿。
他看着她，眼神如春风如秋月，如一眼万年。
刹那间，青酒突然明白了楚澜开口的原因。
他这是……想起了当年的她。
他这是，在维护她当年的留下的那段话——
谁说女子不可站在此处？谁说朝堂只有男子方能参与？
她差点儿忘记了的过往，楚澜一点未曾忘却。
她忽略了的细节，楚澜在这百年一点一点的拾掇。
想到这儿，青酒突然觉得自己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就差一点，她就要和身边的人坦白了。
好在，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她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青酒一手扯了扯楚澜的袖子，一手指向亭亭玉立，不卑不亢的女子，“夫君，我选她。”
她用最平静，最纯真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足够改变大徽命数，影响了浩瀚历史长河中，最重要的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