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厅风雨飘摇之时,青府的后花园一处小角落,也与平日分外不同。
按照往常青府众人和疼青酒的习惯,能够在前头小花园待着,就绝对不会多去旁的花园一步。
管它开得姹紫嫣红,赏心悦目,那都是过眼浮云。
但是今日,出乎意料的,里面居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慕容春来正气定神闲地靠在亭子里的栏杆上,手边放着一盘蜜饯,一盘糕点,一盘鱼食。
蜜饯未动,糕点少半,鱼食用完。
一看,便知道来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风止过来时,便瞧着慕容春来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眼里闪过一抹深邃,捏了捏拳头大步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声没有放缓亦不曾收敛,便是平常人都会被引得回头,更别说是有功夫在身之人。
但偏偏,慕容春来闭着眸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直到风止开口,那人才幽幽睁开眼睛。
风止捏了捏拳头:“慕容公子。”
“是你?”但慕容春来只是逆着光扫了一眼来人,便又闭上了眸子。
看着眼前明显没有打算理睬自己的人,风止再度上前,“今日这一切,有慕容公子的推波助澜罢?”
他的声音虽然带着询问,但是语气却十分的笃定。
“此话怎讲?关我何事?”慕容春来嘴角弯了弯,语调说不出的云淡风轻,但眸子深处却闪过一抹惊异。
“楚琼和小酒儿的碰面。”风止深吸一口气。
慕容春来微微坐起身来,一头白发顺着他的姿态迤逦而下,仿若泄了一弯银河,“你果然想起来了。”
风止一惊,后退一步,眼神闪过一抹警惕。
“想起来就想起来呗。”慕容春来撇了撇嘴角,“又不是上一世的举步维艰,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虽然他的表情带着几分无所谓之色,但若是细细瞧,却能够发现他眼神里的丝丝悲哀。
她当年离去之前,到底做了多少事情?
苏子衿和谢卿的转世、再遇,火舞的出现、风止的回归……
他不信没有她的缘故。
所以,她自己呢?
什么时候才会记起这一切?
但,任由心中百转千回,慕容春来的表情却做得十分淡然。
以至于风止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当真是百年之前一样——无赖至极。
风止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垂下眸子,“所以,慕容公子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你说呢?”慕容春来不答反问。
风止被问得一愣,竟还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慕容春来噗嗤一笑,乐了,“百年前倒是滑头的很,如今倒反而成了一个呆子。怕不是你把过往那能说会道的嘴和脑子都送给了火舞不成?”
“你!”被如此直白的说道一番,风止气得差点儿转身而去。
短短几个字,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不是吗?”慕容春来挑了挑眉头,嘴角带着丝丝挑衅的弧度,他弄不了楚澜,难不成这几个也拿捏不住?
“不过,也不完全算没有脑子。”笑过之后,慕容春来的表情又正色了起来,“毕竟这件事情,你都能够怀疑我的头上,他为什么怀疑不到?”
“他?”风止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慕容春来这句“他”指的是谁,犹豫了一下道:“或许,他不是……”
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家主子被人说没脑子。
“或许他不是没有想到。”慕容春来又笑了,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你是不是想说这句话?”
风止无声点头。
“那不就怪了?”慕容春来笑得越发灿烂,“明知是我在做的,他会破不了这个局?”
“或许他没有……”
“那不就是没脑子?”
风止:“……”
怎么就被绕进去了呢?
见风止脸色怅然,慕容春来终于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觉得如今的他,和小酒儿的干系究竟如何?”
“自然是彼此爱慕。”风止没有丝毫迟疑道。
“彼此爱慕?”慕容春来嗤笑一声,“彼此爱慕,能够忍受旁人拿着圣旨婚书找上门?”
一句话,问得风止哑口无言。
是啊,以自家主子的性子,别说是婚书,便是她多看旁人几眼,都是会急眼的存在。
可若不是爱慕……不,怎么可能会不是爱慕呢?
“怎么样,找到症结所在了吗?”慕容春来见风止皱起眉头,脸上的笑容重新回来。
风止这一次没有说话,许久之后,他摇了摇头。
“脑子果然还是送走了。”慕容春来叹了一声。
这一回,风止倒也没有反驳,反而虚心拱手:“还请慕容公子指教。”
按理而言,此刻他不该在此地,而是该在前厅。
但是,就如同他知道自家主子不会改变对那个人的心意一般,他也相信慕容春来不会害她。
“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逼他一把。”慕容春来撇了撇嘴角,眼里闪过一抹深邃。
逼他?逼谁?自家主子?
“还没有想通?”慕容春来“啧”了一声,“非得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没有发现,楚澜如今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吗?”慕容春来觉得自己今天升华了,不仅要帮着情敌想法子,还得帮着情敌的手下开脑子。
看到风止还是一脸不解的模样,慕容春来只好接着道:“我问你,你见过自己心爱的人温娇软玉在旁,坐怀不乱的男人吗?”
这一句话,风止懂了:“那是因为如今她不过是五岁心智,主子是为了尊重她……”
“尊重?”慕容春来咀嚼一声,笑了,“真是如此?是尊敬,还是内疚?还是怕青酒这个样子其实是自己的选择,怕她清醒之后,又一次离开他?”
连续三个问题,每一个落入耳廓时,风止心中第一个反应便是荒谬。
但当他再次思索的时候,却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风止,喜欢一个人,爱慕一个人,绝对不是放手,不是宽容,那独一无二的占有,是哪怕她不情不愿,也要偏执的将她留在身边。”慕容春来笑得癫狂。
风止愣了一下,接着摇头,“不,不是的,主子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慕容春来讥讽一笑,“百年前他做的那些事情还不够说明一切吗?吃一堑长一智,百年前放手的痛,整整一百年了,他是没吃饱吗?”
这一次,风止彻底愣住了。
如果是以慕容春来这番言辞,倒也好像……说得过去。
但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家主子?”风止摇头,“你不是也……”
这句话问出来,慕容春来脸色微微一怔,但很快,他又笑了,肆意张扬。
“帮他?谁说我在帮他?我可没有那么好心。”
“我啊,是想着等他纠结犹豫的时候,便趁虚而入,趁火打劫,今后小酒儿清醒了,便把这件事情说与她听,到时候,以小酒儿的性子,自然是能够想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