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青酒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躲开了楚澜的眼睛,从他怀里出来的。
但她知道,自己那个时候的表情,定是像极了落荒而逃……
可是,她只能够如此。
因为楚澜那句话,她回答不了。
穿好衣裳洗漱完毕,朝铜镜前坐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章青酒佯装淡定地将手上的发簪往头上插去,却不知为何,怎的都插不进去。
直到被楚澜的手指轻轻握住,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抖得厉害。
楚澜看着被自己握住的纤纤玉指,眸子里闪过一抹深邃。
曾经,她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拽住了自己。
她以为是她撩拨了自己,却不知道,每一次她扯住自己的衣袖的那一刻,都让他既新奇又心动。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做了?
“为夫帮阿酒簪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楚澜缓缓抬起眸子,铜镜里,女子云鬓巍峨,雪肤花貌。
是不管何时看到,都能够让他心旗摇曳,不能自已的存在。
“好啊。”铜镜里的目光如此直白而灼热,一如清晨在床榻时,章青酒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自然一些,当即就要收回手。
却不想,楚澜似乎并没有打算放开的意思,握住章青酒的手腕轻轻一转,那枚透绿古朴的玉簪,便轻巧地插进了章青酒的发髻里面。
这枚簪子,亦是楚澜所赠。
平日里,章青酒并不喜发饰,但这根簪子,无论男女装扮,她都会贴身携带,从未取下。
突然,章青酒心里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发簪抽了出来,速度快得,楚澜根本来不及阻止。
“阿酒。”
“楚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章青酒看了一眼铜镜里男人的目光,眸子闪了闪,垂下头看向手中的发簪。
发簪泛着幽幽的色泽,在日光照射下通透可爱,只一眼,便让人爱不释手,握在掌心,更是温润柔和。
深吸一口气,章青酒再度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这个簪子太朴素了,你送我一样新的罢。”
听到这句话,楚澜像是被什么定住,没有开口。
章青酒也不催促,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丝丝的笑意,丝丝的期待。
许久,楚澜喏了喏唇角,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好。”
章青酒灿烂一笑,将发簪塞进楚澜的手里,“那这个先放你这儿,用来换新的。”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楚澜讨要物什,楚澜不可能不应她。
果不其然,楚澜虽然蹙了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男人答应,章青酒再度莞尔一笑,却对着自己那挽不起来的发髻轻轻叹了一口气,“只今日,或是就要这样出去了。”
“用这个罢。”谁知,章青酒刚刚说完,楚澜突然拔下了自己头上的簪子。
章青酒瞳孔微微一缩,却很快恢复如常,“这怎么行,我拿了你的,你用何物?”
“我便用这个。”楚澜嘴角勾了一丝笑容,一边将印有祥龙云纹的玉簪朝章青酒发髻挽去,一边道:“届时,为夫带新的与阿酒来换,可好?”
好,这本就是自己心中所想,又怎会不好?
章青酒在心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打量了铜镜里的自己好一会儿,转过身灿烂一笑,“这样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我可没有发簪可以予你,为了不让你吃亏,不如我今日给你绾发作为抵押罢?”
这话,任谁都知道说得荒诞可笑,可偏生落在章青酒和楚澜二人身上,却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好。”楚澜点了点头,还真的在章青酒起身后,坐了下来。
看着男人的背影,章青酒突然心头一窒。
捂住心口传来的难受,章青酒淡笑开头,“说起来,我还从未给你绾过发罢?这个妻子,似乎也不是那版称职。”
她并不会大徽发髻的编排之法,加之又不喜繁杂发饰,故而从未在此上花功夫。
以至于堂堂太子殿下,与她成亲后,为了不让旁人进来打搅她休息,竟生生学成了自行绾发。
“为夫的阿酒,无需做任何事情,亦是天下最好的妻。”楚澜抬起手,覆在了章青酒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
章青酒再度一怔。
但是这次,她却很快地反应了过来,笑道:“便是说这些,也没法子让我手艺一日千里,有点儿疼,你可得忍着些。
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何,章青酒心领神会地加了一句:“就算是痛,也不能够哭鼻子。”
楚澜身体一僵,轻轻地点了点头,“阿酒尽管做便是。”
话虽然说得漂亮好听,但章青酒看着那被自己撩了这把掉那把,扯了这缕落那缕的发髻,还是不由得悲从中来。
果然,术业有专攻,自己就不是那块料。
好在楚澜的头发不仅漆黑如墨,而且顺滑如瀑,否则在她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下,早就杂乱不堪了。
直到第六次,楚澜平日里的君子髻才终于在铜镜里成了型。
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完成的“丰功伟业”,章青酒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好在,还是完成了啊……
正要开口时,却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垂下了眸子。
章青酒心脏猛地一抽,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只觉得喉咙里面是前所未有的酸涩。
“咱们不是说好了,就算是再痛也不哭的吗?”章青酒看到了男人眼角的晶莹。
只一眼,便不敢看第二次。
狗男人,他怎么做得出呢?
“没有,为夫怎会哭,这是喜极而泣。”楚澜抬起眸子,温润的眸子里,写满了欢喜与爱意。
看得章青酒呼吸难受,血液凝固,不敢抬头。
“那就好。”深吸一口气,章青酒将手绕过楚澜的脖子,将头轻轻地贴在他的肩膀上,“千万不许哭,你一哭,我就舍不得。”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章青酒只觉得自己的眼眶也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了。
好在,她此刻未曾对着铜镜,楚澜看不到她的神情。
“楚澜。”耳畔萦绕着男人的呼吸声,章青酒轻声道:“方才我给你梳头时,发现你的脊背从未弯过,其实,你不必一直如此的,这样太累了,你可以歇歇的。”
楚澜的脊背再度一僵,没有说话。
“答应我啊。”章青酒轻轻哼了一声,“难道故意想让我心疼你不成?”
许久,楚澜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章青酒低低一叹,似乎极为高兴,抬起头道:“既然如今事情已了,不如我们启程将宴清和安乐接回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