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是闹哄哄的响,章青酒这一行却是出乎意料的静,直到回到太子府,才有人如释重负一般暗暗松了一口气,开了口。
“小酒儿,他在里面,我就先不进去了。”卫图南看着眼前戴着纱帽的人儿,眼神里带了几分心疼,“今日外面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罢。卫图南还特意上前拍了拍章青酒的肩膀。
章青酒轻轻点头,纱帽下的目光带着几分朦胧,让人看不出情绪,“我没有放在心上。”
卫图南点头,似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可是鸿鸿,你也能够做到不放在心上吗?”卫图南话音刚落,章青酒的声音接着响起。
她和卫图南都既是卫家人,却也不算是卫家人。
可卫图南到底和她不同。
她虽捡到了卫家女儿的躯体,但过来后便是以青酒的姿态活着。
可卫图南却真真切切的是卫家的一份子,从出生到成年,从卫府公子到西北少将军,他受卫府荣光的庇护,受众人尊重。
而这荣光的由来,同样离不开他血战沙场的付出。
直到被抓到蓬莱,未苏醒记忆之前,他依旧是那个受万人敬仰的,纯粹的卫家少将军。
这种感情,终归是不一样的。
这句话一出来,卫图南落在章青酒肩膀上的手指明显跟着僵硬了一下。
脸上多了一抹稍纵即逝的不自在,卫图南垂了垂眸子,轻笑一声,再度抬起头来时,眼神淡然入水,若夜里垂挂在天边的星辰:“当然。”
“那就好。”听到他这么说,章青酒了然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朝里面走去。
直到章青酒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卫图南才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嘴角带了几分自嘲,“不愧是小酒儿,一如既往的杀人还诛心……”
只说道一半时,卫图南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神色不禁一怔,俊朗的脸上带了几分深邃。
唤住正准备跟上章青酒步子的木青,卫图南压低声音,“小酒儿醒来后,可有何变化?”
木青怔了一下,仔细地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卫图南被他这番举动弄得云里雾里,当即急了几分,“你这是要说什么?”
“自然是有的。”垂了垂眸子,木青的眼里多了些许复杂。
他所谓的“变化”,不必多说,眼前之人也知道是何意。
果不其然,卫图南的脸色也随着他这句话变了变。
但很快,木青又接着开了口,“只是,太子妃娘娘,还是那个太子妃娘娘。”
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定,卫图南嘴角动了动,最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以后说话,一次性的说完。”
有了一个闷葫芦就罢了,再多来几个,他可受不了。
章青酒一走进太子府,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虽然眼前的一切,还是和自己昏迷前一模一样,虽然那些改变的印记微乎甚微。
但是,那腾挪和洗涮而的痕迹,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太子府的下人也明显比过往少了一些,三三两两打她身边经过时,甚至有些人连头都不敢抬起。
为何会发生这一切,不言而喻。
章青酒缓缓地闭上了眸子,轻轻呼了一口气,再度睁开时,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异样。
朝着熟悉的院落走去,不必问,章青酒也知道他在何处。
蒹葭院,火舞正站在院子门口,一看到章青酒的身影,脸上明显多了几分激动,正要上前行礼,却被章青酒一把拦住,轻轻摇了摇头。
差一点儿脱口而出的话,也瞬间阻拦下咽了回去。
火舞看着眼前的女子,在得知她要回来后便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只眼睛鼻子却无法控制的酸涩了起来。
“去忙吧。”章青酒淡淡一笑,拍了拍火舞的肩膀。
不必多言,因为一切自在不言中。
火舞朝里面看了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嘴角喏动了几下,最终点了点头。
他想,这世上最懂自家主子的便是眼前这一位了,就像有的事情他不说,她也知道。
手臂一挥,蒹葭院的院门便被一阵风轻轻带上了,乖巧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便是那秋千架都未曾有半分摇晃。
章青酒没有脱下纱帽,步子没带丝毫停下,径直朝里屋走去。
房间的门没有关,就像是里面的人知道有人要来,早已经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的是,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章青酒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便再度朝里走去——这一次她的目标是卧房里的浴池。
门轻轻一推,便毫无保留的开了。
瞬间,满室氤氲的白色水汽,夹杂着热腾腾的温度,铺天盖地地朝突如其来的开口涌去。
而在水汽与温暖的源头处,一道白净光滑的脊背,若隐若现。
章青酒眯了眯眸子,转身关门,大步朝那道身影走去。
水汽,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浓厚,但丝毫不影响章青酒前进的步伐。
不过是几丈的路程,自然只需须臾的时间。
和进来蒹葭院时不同,这一次章青酒没有特意隐匿自己的身形,脚步声虽轻,但在这本就寂静的浴室里,却怎么都不算悄无声息。
只是,那道脊背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章青酒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看那道身影,又看了看被放置在一旁的绸布,挑了挑眉头,弯身拾起。
冰冷的手指落在那光滑的脊背时,两道身影几乎同时一颤。
明明是浸泡在池子里,本该火热的身体,却如同冰块一样凉。
人只有在极度害怕,恐惧,紧张时,身体才会出现这种超乎寻常的反应。
而章青酒稍稍前一看,入目的便是一道狰狞的刀疤,如同丑陋的蜈蚣一般,从男人的肩头滑下……
“楚澜。”章青酒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抖动的身体,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命令,“回头,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