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时。
风止猛地从床上惊坐起,茫然的眸子里充满了恐惧,后背更是被冰冷的汗水浇湿。
下意识看向窗子,漫天的大雪如白天一样,依旧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纷纷扬扬,将夜都照亮得如若白昼。
双手紧紧地捏住被角,风止眸子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咬了咬牙,披上中衣起了床。
刚刚推开门,便听到对面的房门也发出“咯吱”一声响。
看着和自己一样只穿了中衣便匆匆出来,神色前所未有的阴沉的火舞,风止眸子猛地一缩。
“你也梦到了?!”
抬头对视上对方的目光时,二人不约而同的问出了同样的话。
“我方才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想着出来散散心。”得到了对方的肯定后,火舞眼神里充满了凝重。
风止摇了摇头,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为何,我们都会梦到这样的事情?”
火舞沉吟了一会儿,双眸微眯,像是在感受什么,突然他苦涩一笑,“怕只怕,还不是只有你我二人。”
“什么意思?”风止心口一抽。
回应他的,是火舞低低的叹息声。
而风止,也在很快得到了答案。
当太子府侍卫和下人的房门一间接着一间被打开,任何人脸上都带着同样惊惶不安的神色时,风止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里:“她们这是……”
“她们,和我们一样。”火舞瞳孔微缩。
虽然方才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回答,但落在耳里,风止还是觉得如晴天一声霹雳。
侍卫们也很快看到风止和火舞,二人身边瞬间围满了人。
“火舞大人,我方才梦到了……”
“我也是!”
“还有我!”
……
当一个人说出自己的梦境后,一道又一道附和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响起。
风止和火舞对视一眼,二人本就复杂深邃的眸子再添沉冷。
便是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来此事并不简单。
可到底,此事是在一个太子府,还是……
看到四下侍卫们惊疑不定的目光,火舞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倘若这是天下人,那大徽必乱!
“你们先在此处等候,何群,保证此处安宁!”火舞深吸一口气,当即下令。
“是!”一位人高马大的侍卫铿锵出列,眼神不怒自威。
只一人,便有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我们,即刻去见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火舞点了点头,转头对风止道。
二人火急火燎前往蒹葭院,越靠近时,神色便越凝重。
四下越来越多出来的身影,无一不在印证着他们方才可怕的猜测。
等到了蒹葭院时,二人步子不禁猛然顿住。
往日里清净的院子外围,此刻竟是灯火通明,人满为患。
虽然他们还没有踏进院子,但——训练有序,颇重礼节的太子府何曾有过不守规矩的场面!
二人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后脚刚刚落进院子,那院门便被一阵飓风猛然闭上。
饶是火舞身经百战,也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势头吓得心头一跳。
随着院门关闭,外头的声音明显小了几分,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快步朝殿里走去。
他们一走近,便听到章青酒带着几分无奈的声音传了出来,“旋灵,你方才这关门的动作……”
“怎么?你不会还心软了吧?不关上,由他们进来犯上作乱?”旋灵冷冷一哼,语气充满了不屑,“还说是太子府训练有素的下人,这般不经事。”
这话一出,火舞和风止的步子齐齐一顿,脸色再度凝重。
就在他们以为自家太子妃娘娘会反驳之时,章青酒却叹了一口气,“没有,我说你关门的动作,很帅。”
她的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甚至还多了几分笑意。
明明心里不是滋味,可莫名的,他们也随着这句话放松了几分。
走近几步,便看到了里面所有人的身影,除了自家殿下娘娘,还有卫家少将军,曾经的丘狄二王子慕容春来,以及那个他们见过,长相妖娆,行为乖张,但一直不知道是何身份的男子——刚刚这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殿下,娘娘。”二人上前,恭敬行礼。
章青酒听到他们的声音,背对着门口的身子立马转了过来,朝他们微微点头后,便笑着对身边的人道,“瞧,也不是每个人都这般惊慌失措。”
“总得有那么几个经得起事的,否则也太对不住这一国太子的身份了罢?”旋灵侧眸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眼里的不屑与冷意少了几分,但语气却依旧带着冰冷。
楚澜站在章青酒身边,眸子里的神色黑沉如水,看过去像是望进了一汪深潭。
卫图南看了看旋灵,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了章青酒和楚澜,“陛下,小酒儿,眼前这局面你们有何打算?”
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再纠结到底是称呼眼前之人为“人皇陛下”还是“太子殿下”,只是对眼下的局势,做出了最为合适的选择——今夜之事,已非一国太子身份能够周全。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清虚竟会用这样的卑劣手段——以梦境的形式,告知天下百姓:暴雪不断,灾祸频繁,是因为他们不再信仰曾经信奉的仙人。
言下之意,小酒儿曾经到过的地方,为百姓所做之事,让他们改变了信仰,便是这所有的祸乱起源。
倘若只是一人两人便罢,可看这势头,得此梦境的,已是全天下之人!
太子府都尚且如此祸乱,更遑论是无知百姓?可想而知,小酒儿会面临何等场面?
想到这儿,卫图南就说不出的难受,再看看章青酒那双澄澈的眸子,依旧带着春风和煦的笑意,便更是止不住的心疼!
何其荒谬,又情何以堪?!
随着卫图南这句话问出,现场似乎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氛围。
最终,还是章青酒打破了沉默。
眨了眨眼睛,章青酒“噗嗤”一笑,“鸿鸿,这种事情,怪不得他们啊。”
她身为推衍师,本就是从被推衍者身上获取衍气,被推衍者不信任她也是无可非议之事,更何况她之前所做,并非一对一的推衍。
付出和得到,总归是自成因果。
代价,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