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身影回到屋门口里时,步子微微一顿,拍了拍身上的衣袍,抖去了满身的风雪,这才推开了院子的大门。
卫图南在他停在门口的刹那,便已经听到了他回来的声响,赶忙迎了上去,也不敢多问他去了何处。
“妖……”
“叫我小盘就行了。”黑衣男子乜了他一眼,伸手将斗篷取下来随意往卫图南的身上一丢。
话说得客气,手里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带客气的。
卫图南手忙脚乱的接下来了,看着他的背影愣了愣,“你真是那个那个……”
“哪个哪个?”黑衣男子步子一顿,眉头微挑。
卫图南讪讪一笑,瞬间不说话了,嘴角动了动,垂下眸子,“那我去关门。”
说着,就要转身。
“回来。”谁知黑衣男子竟是轻哼一声,唤住了他,“关什么关,这院子里太闷了,吹吹风。”
说完,黑衣男子转头朝屋里走去。
卫图南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那大开的门,又看了看他大步流星的背影,手中托着的斗篷如同烫手山芋。
闷?吹吹风?
这大冬天的,是要吹西北风?
妖皇陛下的爱好,果然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只是,这人的命令,自己又哪里敢随便违背?
轻叹了一口气,卫图南认命的转身,任由那院门大开着,灌入更多的风雪。
好在,院子里的房屋紧闭,那凛冽浸染不来。
进入房间前,黑衣男子步子顿了一下,余光扫向虚空中的某处,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人族啊,都是惯会口是心非的,头儿更是。”
说是走了走了,当真以为他不知道跟了一路吗?
只是站在外面有什么用,到底不敢进来。
轻轻哼了一声,黑衣男子双手一背,潇洒地进了屋里。
屋里烧红的炭火将整个房间都熏得格外温暖,慕容春来正守在床前,听到外面开门声时,猛地站了起来,看到来人后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你到底是何人?”
“我?”黑衣男子瞥了慕容春来一眼,又扫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的人,便转身朝炭火旁走去,瞬间升腾的温度让他忍不住舒服得喟叹一声,“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啊。”
慕容春来眯了眯眸子:“前辈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只是不知阁下的身份究竟……”
“你不是听到了外头那个叫我吗?”没等慕容春来说完,黑衣男子便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不必来试探我,我对她没什么,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小盘。”
“小盘……”慕容春来眉头微微一动,总觉得这个名字格外的熟悉,心里一颤,“那不是……”
旋灵听着他几乎要把那几个字说了出来,瞬间冷然了脸色,“够了啊,看你是巫族后人,和你多说几句。”
他堂堂妖皇,成为一条小野蛇近万年,这事难不成要弄得人巫灵三族都知道?
要是如此,那他这个妖皇也太跌份了罢?
看到旋灵一脸的威胁,慕容春来老老实实地把到了嘴边的几个字给咽了回去,点了点头,“多谢小盘公子。”
“小盘公子?”旋灵摸了摸下巴,将这几个字咀嚼了几遍,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笑容,“这么称呼倒也不错,不愧是琴先生出来的儿子,会说话。”
慕容春来再次一怔。
如今的他,已经知道某些事情,自然也明白别说什么所谓的丘狄王在这些人面前不值一提,便是皇帝,只是他们想,那也能够须臾之间换人去做。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居然还知道自己是琴先的后人……
“行了,别愣着了,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歇会儿罢。”旋灵身体一璇,便将自己窝进了旁边的贵妃榻里,双腿微曲地交叠在一起,一脸的悠然闲适。
“我……”慕容春来自然是不想离开的。
“你等在这里有什么用?你是能给她疗伤还是能给她暖床?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别到时候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旋灵轻轻一哼,再一次打断了慕容春来的话。
听到他这般直白的话语,尤其是第二句话,慕容春来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
但他也知道,这个人说的不是假话。
他在风雪里等了一天两夜,身体早已经筋疲力尽,若不是撑着那口气要等床上之人醒来,怕是早就支撑不住。
“那就多谢小盘公子。”慕容春来还是站起了身,朝外走去。
在慕容春来准备关门的刹那,旋灵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门别关。”
慕容春来猛地转过身,眼里带了几分不解和审视。
旋灵从容不迫地对上他的眸子,“透透气。”
随着他的话说完,火盆里的炭火发出一道啪嗒声,爆发出一道火星。
慕容春来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旋灵嗤笑一声,抱着胳膊缓缓地阖上了眸子,“人我已经都支走了,机会就一次,你爱看不看。”
说罢,便再也没有开口,像是睡着了一般,期间还特意将身体往一侧稍稍翻了翻。
一阵凉风吹过,寂静的屋子不知何时,在床边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眉紧皱,缓缓地伸出手,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顿在了半空中。
望着床榻上悄无声息,同样脸色苍白的章青酒,白衣男子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许久,他终究还是俯下身体,在女子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如蜻蜓点水般的吻,“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罢,他也闭上了眸子,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指。
旋灵稍稍睁开了一侧的眸子,看着床榻处微微的光华流转,忍不住撇了嘴角,“何必。”
说罢,便重新转过身去,用后背对向床榻。
倘若是他,才不会做这种一看就会后悔的事情。
只是这世上,多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管是他,还是琴九,亦或是伏羲,甚至……是清虚,谁又敢说,自己真正看透了这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