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上京城。
马蹄声在朱雀路响起的那一刻,太子府所有的人都欢呼了起来,“快快快,殿下和娘娘回来了!”
火舞站在众人前面,当看着那辆从自己手上被打劫走的马车终于再一次回到视野里,嘴唇喏动,几乎喜极而泣。
顾不得等到马车停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属下恭迎殿下,太子妃娘娘归来!”
随着他开口,身后众人也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高呼。
一道道音浪响起,翘首以盼中,风止挑开了身后的帘子。
当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怔怔地看着。
或欣喜,或激动,却无一不红了眼眶。
看着眼前这些人,章青酒心里突然多了种说不出的感觉。
原本以为,归来时会是一身轻松,却莫名发现,并不尽然。
此一去,不过寥寥数月,却恍若隔世。
上京城的天,越发的冷了,眼前的人,自己离开的时候,还只是着着秋装,如今一个个身上都穿上了冬袄。
火舞的身上少了几分从战场刚回来时的肃杀与冷芒,多了几分柔和与温宁;
紫蝶的脸似乎比之前更圆润了,红扑扑的,像是一只熟透了的小桃子;
流光比往日里看起来,少了些许烂漫,却多了半盏沉稳。
……
而这一切,方是太子府才能够养出来的从容不迫。
太子府门口,那舍不得与树枝分离的叶儿的最后一丝倔强,也挡不住寒风的肆虐侵袭,石狮子却越发的威风凛凛。
一切,显得格外的萧瑟。
一切,却又显得如此的火热。
正想着,手指突然被人握住,温暖且有力。
抬头望去,便对上了一双深邃如大海,璀璨若形成眸子。
“阿酒,我们回来了。”楚澜轻声开口,唇角处噙着一抹一如既往的浅笑温柔。
“嗯。”章青酒心里一动,若有若无的愁绪,便在此刻全部消失,“到家了。”
其实,不管是哪里,无论是何妨,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哪里不是家?
府里早已经布好了接风洗尘的一干事务,待得二人整理妥当,已是黄昏日暮。
用过晚膳,二人一如既往地朝书房走去。
书房里,火舞早已经烧好炉子,茶水“咕噜咕噜”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温热的气息充满了暖意。
章青酒到了之后,便打算寻一处地儿坐下,来这儿的原因无外乎其他,火舞要同楚澜汇报这段时日上京城大大小小的事儿。
谁知,她刚松开楚澜的手,便被他一把握了回去,“去哪儿?”
“嗯?”章青酒愣了一下,看了眼火舞,又看了眼他下方软榻,“你听你的,我看我的。”
楚澜眉头挑了挑,沉吟了一会儿,这才点了点头。
来到那张“从太子府所有的人看到都会忍不住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到“见怪不怪最后习惯成自然”的软榻上,章青酒取了一旁的书卷,兀自看了起来。
这张软榻,是她刚到太子府总会在书房缠着楚澜时,让火舞给她搬进来的。
犹记得火舞当初一脸忐忑,双目无神被自己指使着做此事的模样,章青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他说,这软榻怕是第二日就得被自家殿下扔出府去。
那个时候,她绝对相信楚澜能够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可她想的是,大不了丢了再搬就是。
横竖,丢不丢的,是太子府的。
可结果却是,进来之后,它便从未挪动过。
惶然间,章青酒才发现,这男人竟是在那个时候已经待自己截然不同了。
想到这儿,章青酒不禁觉得自己手中那往日看得津津有味的书,突然间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而她想看的……
章青酒从未就不是一个拘着自己的性子,尤其是在面对楚澜的时候。
大大方方的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那坐在书案下,一手执笔,一手执卷,眉眼微垂的男人,章青酒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的楚澜,不管是何时,都这般好看,这般秀色可餐。
烛火明明灭灭,在他的侧脸打下一片阴影,明明让人看不尽然,却偏生多出了一分极具诱惑的美丽。
修长的脖颈从他透着松木香味的,白色交颈衣襟中露出来,如同那天上虹,让人流连忘返。
她记得初见楚澜的那一夜,也是这么一番场景。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男人,远不如此刻,那时候他也迷人,却是一种透着死气的迷惑。
可不管是怎么样的楚澜,都对她有着极致的诱惑。
从她的灵魂开始,却在他的灵魂升华。
许是她的眼神过于直白,正听着火舞汇报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火光飞射。
这一刻,章青酒充分感受到了何为“老脸一红”。
像是入户被抓的小偷,章青酒垂下了头,她这算什么,被楚澜给看害羞了?
当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时,她不禁猛地一怔,不对啊……她现在和楚澜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不能够大大方方地看的?
然而,在某个人第二次抬起头来看过去,却发现楚澜依旧没有移开自己的目光时,又如鹌鹑一般,将头低了下来。
……
第三次,当章青酒再一次偷偷摸摸看过去的时候,终于发现楚澜回到了最初的认真模样。
只是,这嘴角似乎带了一抹迷死人的笑是怎么回事?
随着书房里的温度越来越高,章青酒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倦倦的暖意,惹得人有几分昏昏欲睡。
彼时,火舞的声音已经落了下来,楚澜开始说话。
隐隐约约听到了几个,“丘狄”“收复”“安置”的字眼,章青酒弯了弯唇角,心满意足地安心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一个位置。
“嗯……你忙完了?”伸手揽住楚澜的脖颈,看着将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章青酒眨了眨眼睛。
“嗯。”楚澜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一直狡黠的狐狸,“方才可有听到我说丘狄之事?”
“听到了。”章青酒点头。
她把慕容春来的请求在回来的路上同他说了。
看着怀里仍有几分睡意朦胧的人儿,楚澜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眼角都似乎染上了几分暖意,“不怕我对他们赶尽杀绝?”
“你会安置好的。”章青酒挑了挑眉头,她的狗男人,哪怕是再怎么看起来杀伐果断,却终究抵不过他心里的怜悯众生。
“不过……我倒是真有一事想做。”眸子闪了闪,章青酒地嘴角勾了一丝狡黠的弧度。
“好。”楚澜道。
“你不问我要做什么?”
“你做什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