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暗芒沉沉,但大徽军营里仍是一片肃然,虽说太子殿下吩咐不必追查,但火舞怎么能再让细作混入里面?
一出去便连夜整顿了一番。
此刻,巡夜的将士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如炬。
楚澜眼神如刀,三个人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吩咐了一番后,便悄无声息出了军营。
火舞跟在楚澜身后,看着自家殿下带着的那一队亲信,眼里闪过一抹复杂,转头看向风止,却发现他也正朝自己看了过来,脸上隐约带着激动之色。
再一看木青,仍然是冷着的那张脸,但皱了好几日的眉却明显的舒展开来了,便不由得哑然失笑。
倒是他一个人,杞人忧天了。
眯了眯眸子,火舞打马上前,“太子殿下,从军营去龙象只有这么一处地方,只要往这条路走,必然能够追回太子妃!”
回应他的,是马蹄扬起的瞬间带起的一阵烟尘,即便是在夜里,都如此的晃眼。
风止一瞧,连忙拉了缰绳,待得烟尘散开,这才上去,望着出入疆场取人首级都能够滴血不沾身的白袍红缨小将被卷了一身的黄沙,忍不住低低一笑。
“你还笑,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火舞乜了风止一眼,可见他畅快的模样,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风止抬了抬下巴,颇有几分得意,“管它什么馊主意,能够起到作用,那就是好主意,你们就说香不香吧?”
“呵……”火舞乜了他一眼,“你也不怕殿下和太子娘娘他们两个出事?殿下身上可是还有伤呢。”
风止一怔,却还是撇了撇嘴角:“殿下身上的伤,若是这几天不招惹太子妃娘娘早就好了。”
听到他这话,不仅是火舞,连木青都愣住了。
这还是事事以太子殿下为中心,曾经对太子妃各种不对盘的人说出来的?
“啧……有出息了。”木青眯了眯眸子,上前拍了拍风止的肩膀,颇有些意味深长。
这话听着倒像是夸人,但风止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再一看到身边的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相眉来眼去,顿时如临大敌:“喂,这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干的,你们两个都有份的!到时候太子殿下要罚,你们可别……”
“毕竟殿下身上还是有伤,我追上去保护殿下。
”不等他说完,木青便踢了一脚马背,现场瞬间又卷起一阵烟尘。
“呸呸呸!”风止嘴巴没来得及闭上,仍是硬生生吃了一嘴的沙子,转头看向另一旁时,却发现火舞也不见了。
再一瞧,两个人都拉开了自己一大截,隐隐约约还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俗话说得好,这向来是主谋者罪不可赦,从犯从轻处理。”
风止瞬间在一阵风沙中凌乱了。
连连呸了几下,原来到头来,大冤种还是他?
风从耳畔刮过,伴随着呼啸声,如若人的呜咽。
楚澜看着前面夜色茫茫的路,两侧已是丛林树木,再往里便是深山老林,想到心爱的人儿此刻正一个人孤苦无依,心便狠狠地揪了起来,胯下的马速度越发的快。
他那马本就是千里良驹,自是身后的护卫的马所比不上的,不消一会儿,便已经拉开了极远的距离。
楚澜也知道自己带的人远远落下,但他却不敢再停下。
他怕自己晚一步,就真的会出现他承受不住的后果。
此刻不过寅时,天空仍然依旧黑沉,但已经透了几分深蓝色,却又在这群山的遮蔽下,比不得外头的光亮。
倒是头顶的一片星辰,格外的耀眼。
章青酒看着眼前这片空地一簇簇的萤火虫,忍不住眯了眸子,虽心情仍旧沉重,但想到风止煞费苦心地告诉她这里有萤火虫时,嘴角到底多了一丝弧度。
一想到楚澜的行径,哪怕知道他有可能是为了气自己,或者怪她的不辞而别,她还是忍不住心生怨怼。
又怕再待下去会被卫图南发现自己难受,便又找了风止要了令牌。
原本她只想着出来走走,谁知风止居然还知道这样一片地儿,按照他所言的位置,这才拿了令牌,趁着夜色摸了过来。
摸了摸手中的令牌,章青酒眼里闪过一丝暖意。
风止倒是一点儿都不怕,她将这能够调动大徽千军万马的宝贝给卷款携逃了。
不过若是他知道自己有身孕,怕是打死都不敢这么做罢。
但……
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章青酒的手指轻轻地覆了上去。
如果不是卫图南,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居然和楚澜有了孩子。
原本还想着能够夸夸她的狗男人厉害,如今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
她也想过,自己要不要直接告诉他,看看这个狗男人到底能够心狠到哪种程度。
倘若不知道真相,自己这就算是给他一顶青青草原啊。
可一想到他受了伤,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舍不得让他受刺激。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章青酒寻了一块石板坐了下来。
与其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享受此刻。
毕竟,天亮之前还得回去。
山风吹来,虽然带着凉意,但却说不出的舒服。
点点萤火和天上的星子交相辉映,不一样的是,一个会动会飞,一个只会眨眼。
看到这一幕,刚刚还想放空的章青酒莫名的想到了自己和楚澜。
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大的功夫调教好了的狗男人,从跟一只封闭的蚌到何事都会与她说,甚至时不时还能够让她面红耳赤的狗男人,怎么就突然狗成了这个样子呢?
都是第一次谈情说爱,他凭什么这样对自己?
想到这儿,心中便忍不住又是一涩。
坐着坐着,双腿都也有些发酸。
此刻,一只小小的萤火虫突然飞了过来,悄无声息落在了章青酒的手指上,待得她抬起头,才发现这么一个小玩意儿。
小盘此刻也探出了脑袋,芝麻绿豆眼儿一眨一眨,紧紧地盯着那萤火虫,像是在好奇着什么。
动了动手指头,那萤火虫腹部的光点便忽明忽暗。
一人一蛇一虫玩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天边居然开始有了丝丝鱼肚白。
边境的天夜里很黑,但亮得也快,章青酒眯了眯眸子,看了眼儿小盘,又看了看那萤火虫,笑着道,“咱们该回去啦,送它一程呗?”
小盘吐了吐信子,小脑袋点了点头。
章青酒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朝不远处的萤火虫群走去,它有它的归宿,可自己呢?
就在章青酒刚刚将萤火虫送到同伴那里,幽幽地叹了一声准备转身时,身后传来一道惊慌失措地惊呼:
“阿酒,你莫动,求你,站那里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