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把脑子摔坏了?”卫图南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怒不可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我是阿酒舅舅你知道了,蓬莱一日外头一月你也听到了,你难道不知道阿酒她肚子里揣着的,是你的种?
”
“我知。”楚澜苦涩一笑,正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更要她走。
天知道,他方才听到蓬莱一日人间一月的那句话时,有多么的欢喜,欢喜得那颗心都似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的阿酒,他和自己最爱的阿酒,有了他们的孩子。
比起不敢怪,不敢问,这句话对他而言,便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最好的诠释。
可是,他偏偏,更怕了。
卫图南深吸一口气,楚澜不是不爱小酒儿,他这个长辈岂会看不出来?他刚刚那雀跃的情绪,自己又怎会感受不到?
“你在担心阿酒受你拖累?”卫图南皱眉。
楚澜垂了垂眸子,没有开口。
不出一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卫图南懂,但是他还是想最后问一句:“你确定还是要我带她走?”
楚澜缓缓地抬起头来,“确定。”
“那你可要想好了,我是她舅舅,我是不愿意看到她受一点儿委屈的,倘若我带她走,我可以保证,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再见。楚澜,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当真要让她走?”卫图南咬了咬牙。
“让她走。”三个字,楚澜说得很轻,甚至带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意味。
但是在场的两个男人谁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有多重。
重到,有的人根本承受不住。
“好!”卫图南冷冷一笑,看着那别开眸子不敢看自己的楚澜,嘴角多了一抹嘲讽:“既然太子殿下做了如此决定,我看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好谈的,择日不如撞日,我马上就带小酒儿走。此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卫图南每说一句,楚澜捏住杯子的手便紧上一分,眼看着他最后一句话就要落下,突然从外头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
“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娘娘她出去了。”
风止跪在营帐外,眼神戚然但却带着一丝决绝。
听到这句话,楚澜呼吸猛地一窒,几步冲了出去,掀开营帐,“怎么会出去?不是让人守着了吗?”
“是……是属下拿了太子殿下的令牌,给了她。
”风止眸子闪了闪,咬了咬牙,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请殿下治罪!”
楚澜身体晃了晃,眼里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转头对卫图南道,“那正好,你便直接带她……”
“殿下!大事不好!方才有人来报,似看到慕容春来!”不等楚澜的话说完,火舞不知从何处也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下。
“他还没死?”这一下,不等楚澜回答,卫图南倒是先开了口,他这几日在军营,早已经知道那个叫慕容春来的玩意是什么。
木青的身影从远处飞身而来,神色紧张:“殿下,坏了,方才有人来报,太子妃娘娘朝龙象山的方向去了!”
“龙象山是去丘狄的必经之路,那岂不是会撞上慕容春来?”风止倒吸一口凉气。
“你们……”这一下,楚澜终于站不住了,拿上屋里的佩剑便要往外面冲,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堪堪顿住,转头看向卫图南:“你们跟他去找太子妃。
”
“你真不去?”卫图南挑了挑眉。
楚澜咬了咬牙,“慕容春来伤不了她。”
“呵……”卫图南像是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所以你就仗着她有本事你就使劲作践她?”
楚澜眸子闪了闪,但却还是没有反驳。
倘若让他这么认为就能够带走阿酒,骂名他来背负,又有何妨?
谁知,卫图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楚澜彻底失了颜色。
“但是我好像忘了告诉你,她怀了你的孩子后,她那一身的本事大不如前,什么推衍啊,好像也用不上了罢。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脚下踩空,到时候一尸两命还是三命也保不准。”
“你说什么?”
连着四道声音同时响起,卫图南扫了主仆四人一眼,最后又将目光投向了楚澜。
第一次从这双沉着冷静的眸子里看到了后怕。
风止跪着上前,扯住了楚澜的衣摆,“殿下!你既然没有忘记,就快去找太子妃娘娘吧,属下担心…
…”
他不知道他们殿下为何要假装失忆,又变得这么狠心,但是他知道自己倘若不说点什么,那个人或许真的会离开他们。
“哎,算了,你们殿下不去,我去就是。”卫图南见楚澜还在沉默,幽幽地上前道,“只是这军营周遭我也不熟,就怕到时候等我找回去的时候……”
于是乎,众人便看到不等卫图南这句话说完,那道前僵直的身影便猛地转过了身,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进茫茫夜色里。
“楚澜!”卫图南双眸一眯,上前两步,“这一回,可是你自己要去寻他的。”
楚澜紧了紧手中的剑,没有说话。
跪着的三个人,心同时吊了起来。
卫图南扫了他们一眼,继续道:“你都能够相信她的本事足以抗下你的绝情,又为何不愿意相信别的呢?一个人承受所有固然英雄,但若有人愿意陪你一起,为何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说完这句话,卫图南后退一步,缓缓躬身行礼,“太子殿下以为呢?”
回应他的,是楚澜猛地踏入夜色的步伐。
此去,便再无退路。
此去,便是风雨同舟。
夜风作响,银剑似光,那道撼天动地的身影,终于将柔情也扛在了肩上。
剩下跪着的三个人紧接着起身,纷纷朝卫图南行了一个恭敬的后辈礼。
看到他们的动作,卫图南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笑着点了点头,“快跟上太子殿下吧,夜里寒,别忘了给他带件披风。”
这三个人,倒是有点儿意思。
趁着主子受伤,他们搞事情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来听墙角。
不过,法子的效果还是不错。
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小机灵鬼啊……
卫图南远远地看着那几道身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自己的帐房。
有的东西,就像夜幕总会过去,白昼永不会迟那样,虽迟但到。
早已经撒下的情种,花都开了,果都结了,哪里当真是能断就断的了的?
若情能够如此轻贱,人皇伏羲又怎会有那九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