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在旁边,裴然就一直咬着牙跪着。
客厅的窗户投进了清冷的月光,裴然忍不住的仰头看。
万籁俱寂的时候,他的头上就有一盏玄关的灯亮着有些幽深的光,在黑暗当中显得那么的微弱,似乎马上就要被吞没。
裴然回想着这两天的事,情不自禁的在头脑中想起舒颜的脸,他想,是不是她怪自己了。
十六岁的少年开始回想起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他有些脸红,这个年纪的人对于自身来说有些天大的自信,在考上了十三中以后,他目之所及,都是些混日子的人。
整天浑浑噩噩的度过一天又一天,虽然裴然啃着老本,在十三中当着翘楚。
但是垃圾学校的头还是垃圾,这个事实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裴然脸上。
这个一时头脑发热的年轻人在这个平常的夜晚,跪在地上开始忏悔着自己所做的那些糊涂事。
难道真的要这样继续下去吗?直到自己被他们完全的同化?
裴然扪心自问,如果,如果没有舒颜的话。或许他真的就自我沉沦下去了。
可是那个少女如此的优秀,就如同窗外的月光那样皎洁,她就
像那一轮遥远的明月。
如果说裴然是个无私的人,了解他的人都不会相信的。他疏远舒颜,一方面是为了她的前程打算,而另一半则是他的内心有些自卑。
也许在这个家属院的安逸区呆的久了,成了井底之蛙。
所以他在没有碰见舒颜之前,没有见到过那样的世界,之前周朗的生日宴会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那样的觥筹交错。
来往的人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身上都是些脂粉香气,而舒颜就是那群人当中的明月。
她那样的清冷,不经意的抬眼之间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通透,一双淬着冰的眼睛似乎对所有都了如指掌,但是又漫不经心。
但是,越走近她,裴然就觉得她越孤独。她的身上有些令人惊心动魄的美丽,虽然还没成熟。
裴然尽管再怎么不想承认,但是在这个无边孤寂的夜里,他也不得不直视自己的内心。
他在面对着舒颜的时候,隐隐的自卑着。
自卑着自己的家世,自卑着自己的眼界,自卑着方方面面。
其实他真的是配不上她的。
可以趁两个人还没有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的时候,还是断了为好。
只不过,以后他会好好的有自己的路,而心上会有一个再不向别人提及的朱砂痣。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卧室的门悄悄的被人打开了一条缝,王淑敏看着那个背挺的直直的身影,即便是被罚跪了这么久也没有懈怠。
她有些心疼,但是一想到他是为什么被罚跪?表情又强硬了起来。
虽然他们家开明,但是玉不琢不成器,裴然!太不像话了。
他们一家人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说过被请到警察局里面喝茶,更别说跟命案扯上关系了。
就是家庭水平处于小康阶段的平头老百姓,平时有个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谁知道他胆大妄为!
有多少钱也不够他这样折腾下去。
裴伟文躺在床上,书倒扣在他的腿上,胸膛上下起伏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让他再多跪会儿!简直不像话!”裴伟文的想法很简单,以后就算裴然的学上不成,也可以继承他的家业,进工厂里面。
当一个技术工人靠本事吃饭。
所以即便是他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家里的人也没有多加看管过,男孩子有时候不是靠管出来的。
可是,他即便是没有大的成就,也不
能做一个对社会有害的人啊。
那打架斗殴出了人命是闹着玩呢?听说在场的人都负了伤,被捅了几刀的那个人都快不行了!
想起裴然如果那只脚迈到了后街的胡同里面而没有被人叫走的话,那他的一辈子都将会附上怎么样的枷锁,裴伟文的心里都一阵阵的后怕。
“别管他!让他跪着!”他声音透着缝隙传到了裴然的耳朵里面,王淑敏掩了掩门。
“你说这个干什么!”她急了,还得压低声音说。
这么冷的天,如果跪一夜的话,就算是再强硬的身子骨也得生病。
她想着,裴然自己在那待一会儿就自动起身了,他又不是不懂得变通。
谁知道,这话他还真的听了进去。
即便是腿上的血液已经不流通了,酸胀的让他恨不得能够呻吟出声。但是裴然拿自己的拳头抵在了膝盖两侧,依然一动不动。
他的上半身挺的直直,不光有身体上的惩罚,他的心里也在默默的为那个被捅的同龄人祈祷。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个孩子对于家庭来说的重要性,尤其是独生的子女。如果他有什么差池的话,那这个家庭就处于支离破碎当中了
。
只因为几个年轻人的好斗凶猛。
裴然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更加的觉得自己年少轻狂,这为他以后的行事稳妥打下了基础。
这一夜过得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安生,王淑敏卧室里面的灯亮了又暗,寂静的夜里当中时不时的响起吱呀吱呀的声音,直到天微微的亮了。
一夜未眠的裴伟文睁着有些疲惫的眼睛推开了门,看着那个已经支撑不住的身影,依然固执的跪在那里。
“你是不服气?”裴伟文穿着拖鞋一脚踹在了他的后背。
裴然的膝盖已经没有直觉了,他全凭着意念在支撑着,每次想要起身的时候他都咬着牙再坚持坚持。
裴伟文这一脚极重,而他的下半身早已经没有抵挡的力气,裴然一下子被踹趴在了地上。
自从他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这样狼狈过。
裴然的鼻子擦着地板,火辣辣的疼,想要起身,但是僵硬了太久的腿没有力气,只能像个蛆虫一样挺着自己的上半身想要站起来。
王淑敏跑出来,责怪的看着裴伟文:“你干什么?”
“他跪在这里一夜,连累一家人睡不好,你问问他想干什么?!”裴伟文气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