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可见,他们脸上是欣慰的笑意。
当天中午,饭堂里多了一大锅热乎乎的姜汤。
作者有话要说:1.肃亲王爱新觉罗·善耆,清太宗皇太极长子肃武亲王豪格十世孙,在清末赞成立宪运动,并免除刺杀监国摄政王的汪兆铭死刑。辛亥革命后,为宗社党骨干,拒绝在清帝退位诏书上签字,后逃至日本占领的旅顺,两次发起满蒙独立运动,均以失败告终。民国十一年(1922年)病死于旅顺,享年56岁,运回北京肃亲王墓地安葬。(百度百科)
他的名气不算大,但他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女儿,爱新觉罗显玗,又名川岛芳子,日本间谍,伪满洲国司令,先后参与皇姑屯事件、九一八事变、满洲独立运动等秘密军事行动,并亲自导演了震惊中外的上海一二八事变和转移婉容等祸国事件,被称为“男装女谍”、“东方女魔”。
本文华永泰为杜撰人物。
2.女子剪发被迫害的事情是有据可考的,虽然现在留下来很多民国女子时髦短发的照片画报,但是在当时女子剪头发还是被视为是淫/荡,是叛/乱,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大公报》《民国日报》都公然刊登禁止女子剪发的公告,不少剪发女子被残杀,被枪毙,被拉去游街,割掉双乳......详情可见茅盾《蚀》三部曲,鲁迅《忧“天乳”》等作品。
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和平美好,仅仅是剪个短头发而已,我们今天理所应当享受的权利,都是前辈们用生命用鲜血换来的,这一切离现在不过才过去几十年而已。
第48章
寝室统一熄灯时间,是晚上九点,可女子寝室熄灯后的夜话,是屡禁不止的。
细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陈胜男,小声说:
“你说今天早上的事情,华教官是不是都知道了?要不然怎么会给咱们熬姜汤?诶呀,他会不会觉得我不进步?可我已经知道错了啊。”
陈胜男快要睡着了又被吵醒,不耐烦道:“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今天没有罚你,那就不会秋后算账了,华教官还是赏罚分明的。”
“我知道呀,可是,可是他会不会瞧不起我呀.....”
“他——”陈胜男刚想说什么,突然反应过来,看向细妹:“细妹,你,你不会是对华教官有意吧?”
细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大声反驳道:“谁,谁喜欢华教官了!你不知羞!”
这一嗓子差不多把屋子里所有女生都喊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凑了过来:
“细妹,原来你真的喜欢华教官啊?”
“可是我听说华教官和魏老师是相好。”
“什么相好,现在都叫谈恋爱。”
张邵敏打着哈欠道:“怪不得每次华教官上课时,细妹的眼珠子就跟黏在人家身上一样,原来是芳心暗许了。”
这样被看破心事,细妹急得快要哭出了来,索性破罐破摔道:
“就是,就是喜欢了又怎样?!华教官就是革命,革命就是华教官,我爱上华教官就是爱上了革命,有什么不对吗?你们难道有谁不爱革命吗?”
陈胜男噗嗤一乐:“那萧瑜就不爱,每次魏教官给我们上政治教育时,我瞧她都不耐烦的紧。”
萧瑜似笑非笑:“我爱不爱不好说,某人心里惦记着隔壁男子队救了她那个小汪长官,天天想方设法去打听人家,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陈胜男几乎从被窝里跳起来去捂萧瑜的嘴:“你你你瞎说,你你你干嘛扯到我身上!”
“呦,不打自招了!”张邵敏幸灾乐祸,“难道就是男子一队那个鼎鼎有名的汪云飞?”
旁边人立马问道:“哪个汪云飞?”
“还能有哪个,不就是那个入学以后门门第一的汪云飞!”
眼看大家从窃窃私语变成高谈阔论,沈霞也无法再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低声喝道:
“快睡觉,别再提这些有的没的,不知羞!”
大家悻悻的躺回床上。
可是安静了片刻之后,又有人忍不住轻声开口:
“我,我想我阿哥了,他没考上长洲军校,去了云南讲武堂,不知现在好是不好。”
有人伤感道:“我未婚夫去了日本留学,下次见面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几声叹息如同微波涟漪,荡漾在了众人心头,连沈霞姐也忍不住道:
“我家的那个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能否照看好两个混小子。”
寂静午夜,每个人心里都浮现了一个魂牵梦萦的身影,那是白日里劳累的训练上课中不敢想起,却又不敢忘记的人。
陈胜男犹豫了片刻,轻声问张邵敏:“喂,你,你可有意中人了?”
张邵敏沉默了很久,这才状若不经意道:“以前家里给订过一门亲事,我来广州之前给他写了一封信,叫他只当我从此死了。”
“哦。”陈胜男闷闷的应了一声,又怯生生的捅了捅萧瑜:“那,你呢?”
“我?我早就结婚了。”
萧瑜是隐瞒身份入学的,没人知道她是萧家二小姐,也没人知道她是霍家少夫人。
萧瑜不顾陈胜男吃惊的表情,翻过身子,不再说话。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很久很久之后,她听见自己轻声说道:
“但是,我可能想一个唱小曲儿的杜丽娘了。”
......
军校中的训练生活日复一日,校外的世道却并不太平,即便是广东一省之内,也没有完全统一,革命军与粤军内部的一些摩擦时有发生。长洲军校的特点便在于速成与实战,这几日常有二期的学员被派出执行任务,个别三期的男子队员也有被选中前往,然而女子队却总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入校数月,她们甚至连真枪都还没摸过,射击课上只是拿着树枝和木头枪做样子。
学校条件艰苦,缺枪少弹,初时大家也便忍耐了。可直到有一天,她们得到了消息,学校新缴获了一批俄式步/枪,给男子队换上了全新的武器,却仍旧没有她们的份!
一群姑娘们得知以后,义愤填膺的聚集在一起。
陈胜男第一个拍案而起:“不像话!我们同为第三期的学员,为什么男子队可以配枪,我们不可以?”
张邵敏难得应和她:“说得对!凭什么不给我们发枪?我们哪里比不过那些臭男人?”
“就是,我们找他们理论去!”
大伙越说越坐不住,风风火火的就出门去了。
萧瑜劝说不住,只能急忙拉住细妹,让她去找华永泰和魏若英过来。
抗议要有理有据,从长计议,就算是踢场子,也要人多势众,占尽上风,这么十几个人能讨得了什么好?
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群女孩子甚至想直接道校长面前反应情况,幸而校长公务繁忙,不在校本部,于是他们纷纷来到了教练部主任杨志诚教官的办公室。
杨志诚素来不苟言笑,在众多教官中有冷面阎王之称。他面无表情听完一屋子女孩子七嘴八舌的抗议,只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胡闹!”
陈胜男急了:“我们哪里有胡闹?我们这是正常诉求......”
“无法无天,纪律松散,如同市井泼妇,你们华永泰教官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杨志诚起身喝道:“全体立正!”
令行禁止,所有人下意识列队立正,身姿标准。
杨志诚踱步在众人之间,语气冷厉:
“配枪是学校做出的决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你们成为军人要学会的最重要一课。”
“报告!”
“说。”
陈胜男憋着怒气,大声道:“如果长官的命令是错的,我们是不是还要服从?”
“错?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对错?如果学不会服从二字,趁早卷铺盖滚蛋,免得浪费军校的粮食!”
“杨教官这句话,恐怕有失偏颇。”
华永泰从门外走进,身后跟着魏若英、细妹等人。
学生们见他到来,不禁都面露喜色。
他不卑不亢,笑意温和道:
“长洲军校要的,就是有思想,有态度的军人,一个军人如果不会思考,与军棍何异?那么长洲军校,又与旧式军阀又有何区别?”
杨志诚双眼一眯,冷哼道:“华永泰,别跟我说你们那一套苏俄的东西,当初设立女子队我就是坚决不同意的,现在你看看这一群娘子军,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来闹翻了天,将来上了战场还得了?”
魏若英脸色难看:“杨教官这是说给谁听?联俄联共,是先总理中山先生的决定,招收女学员这也是校长亲自首肯,你这样说......”
“小英!”华永泰及时制止了她。
就如杨志诚所说,这其实是一件小事,没必要扩大矛盾。
华永泰缓缓道:
“杨教官,女学员们入学数月,还没有发枪,她们着急也是一心为了革命。如今我们还是拿着木枪演练,做个样子,连装卸子弹都没法教,这样的女兵上了战场,如何为革命战斗,这岂不是有违校长初衷吗?我知道校内新到了一批俄式步/枪,即便无法直接分发,那么将男学员替换下来的粤造毛瑟发给女学员也好。”
一番话语娓娓道来,有理有据,杨志诚无法反驳,冷哼了一声:
“给女学员配枪纯属浪费,我不信她们真的敢开枪杀敌!”
早就不忿的张邵敏脱口而出:“不如比一场!”
此言一出,姑娘们纷纷响应:
“对,比上一场!”
“看看我们敢不敢开枪!”
“我不信我们不如男学员。”
华永泰意味深长的看了张邵敏一眼,却也顺势对杨志诚道:
“军校鼓励学员相互竞争,既然她们热情如此高涨,不如就让他们比上一场吧。”
“好,我就看这群娘子军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一行人来到训练靶场,适逢男子队三期一队正在上射击课程。
杨志诚将事情经过一讲,男学员有人先不乐意了,一个尖嘴猴腮的学员叫道:
“什么?让我们跟这群女人比试?还让我们交枪?门都没有!”
“孙浒说的对,女娃家家的拿什么枪?你们以为拿绣花针呢?”
陈胜男气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