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的路上,娄湃和边瑶说:“你刚来第一个星期,先熟悉一下情况,之后就要全力以赴了,蘅姐要求很严格的。”
这话莫名叫边瑶有些紧张,她有些担心,“初老师很凶吗?”
“嗯。”娄湃毫不犹豫地点头,“骂人不带脏字,羞辱得你怀疑人生。”
见边瑶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娄湃又笑:“逗你的……蘅姐工作上是很严格,但是个好上司。”
其实初蘅的性格冷冰冰硬邦邦的,为人也很毒舌,时不时就要对着他们开嘲讽,但在所里的人缘还是很不错,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是一位不愁吃穿的千金大小姐。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大家对有钱人谄媚,而是初蘅作为一位千金大小姐,很有当富人的自觉——每每所里或者院里有什么犯了众怒的事情,其他同事上有老下有小,碍于生存压力大多敢怒不敢言,但初蘅就不一样了。
这位千金大小姐,看见不平之事就仗义执言,怼天怼地怼空气,将无数不干人事的领导怼得哑口无言服服帖帖——他们这个地方,炒人鱿鱼是不现实的,扣奖金扣绩效蘅姐是不怕的。
初蘅多怼几次,领导也不好意思不干人事了。
娄湃轻咳一声,然后道:“蘅姐刚进来的时候,大家不明真相,叫她‘六院一枝花’,后来了解了她的脾气,就都叫她‘十三所炮仗’了。”
别的不说,管她到底有多少钱,能替广大群众怼领导的大小姐,那就是人民群众的好朋友。
当然,边瑶只是个新人,将来定岗在哪里还未可知,所以娄湃也不好将初蘅的家境同她细说,只是笑了笑,道:“蘅姐说话就是比较直,但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人挺好的……喏,要不是蘅姐,你今年还进不来呢。”
这话引起了边瑶的好奇,“怎么说?”
娄湃道:“咱们院人事处定今年招人计划的时候,本来是说你们这个专业只招男生的,后来被蘅姐知道了,然后她就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咱们管人事的副院长——”
他捏着嗓子开始学习当时初蘅说话的腔调:“‘陈院长,这个专业招进来是要当鸭的吗?不然怎么只要男的?’”
边瑶一愣,然后抿着唇忍笑。
娄湃继续道:“陈院长不好意思了,所以后来招的男女人数就一半一半。”
“这样啊。”边瑶恍然大悟,“我说今年怎么突然招女生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那初老师是怎么进来的?”
蘅姐和他们怎么能一样?
娄湃笑道:“人家六年就读完了牛津的本科和博士,六年GPA都是第一……博士毕业那年直接打电话问我们陈院长,‘你们要不要我?不要我的话我就留在英国航天局了’,啧啧,这么横,敢不要她吗?”
下午的时候,娄湃开始给边瑶布置工作。
“明天第三方的人就要过来了,小边,你帮忙给他们订一下招待所啊。”
他们所里花了八千万买第三方的运算服务,第三方自然是要派人来现场提供技术支持的。
娄湃是办公室里资历最浅的新人,所以之前这些杂事都是他来做的,现在边瑶来了,负责这些杂事的人自然也就变成了边瑶。
“知道怎么订招待所吧?”娄湃将第三方公司传真过来的几个人的身份资料递给边瑶,“打0068,报身份证号,订三间房……先给他们订一个星期吧,挂我们部门的账。”
边瑶将那三份身份资料接过来之后,便忍不住低呼:“这不是我们师兄吗!”
娄湃也来了兴趣,“哪个是你师兄?”
边瑶指了指手中三份身份证复印件的其中两张,“季褚、江敬……都是我们十中的校友,不过他们比我高三届……季师兄那个时候是我们的校草,毕业好多年了学校里还有他的传说嗯。”
“校草?”这个话题让娄湃产生了兴趣,他捏着其中一张身份证复印件,道,“长得是挺花花公子的,啧,是不是伤害过特别多少女心啊?”
“没有没有!”边瑶赶紧摇摇头,“季师兄在学校里的时候只有一个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听说还是女方甩的他呢!他虽然看起来像,但真的不是什么花花公子!特别痴心特别专情!”
娄湃沉默了:“……”
半晌他才道:“你们毕业了怎么还知道这么多八卦啊?”
边瑶拿出了手机,笑道:“因为他前女友,哦,就是我们那个校花师姐,现在是个小网红了,有时候会在网上说自己的初恋……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我们都知道师姐说的初恋就是他咯。”
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好奇道——
“网红师姐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也要看!”
于是边瑶的手机便在大办公室里传来传去,办公室众人纷纷翻阅着孟悦的微博——
“嗬,男才女貌,颜值还真的挺登对的啊!”
“男方MIT,女方HKU,学历也很般配啊!”
“小边,我看你师姐这微博,感觉是男方对她痴心一片、结果她甩了男方啊……啧啧,我感觉她要是回头的话,说不定俩人还有戏。”
边瑶赶紧点头:“是啊,我之前听人说,季师兄和校花师姐分手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突然就发奋学习了……而且后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再交过女朋友。”
说着说着,边瑶不自觉地捏紧了小拳头,“今天又是为了别人的爱情故事流泪的一天!”
娄湃“啧啧”几声,然后道:“小边,等你这位师兄来了,你赶紧给人家旧爱撮合一下啊,不然一对有情人就这么散了多可惜啊。”
边瑶刚要应下,却看见坐在最里面工位的初老师根本没参与她们的八卦,而是在专心工作。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领导还在忙呢,她怎么就在这里和大家聊起天来了?
边瑶吐吐舌头,又赶紧跑回了工位,开始给招待所打电话。
挂了电话后,边瑶面露难色,只得向娄湃求助道:“娄老师,招待所那边说她们只剩下两个标间和一个套房了。”
那么问题来了……边瑶看着这三个人的身份资料,“他们三个,谁住套间啊?”
娄湃“嗐”了一声,“你那个季师兄是公司老大,当然是他住套间啊。”
两人正说着,而原本正在埋头工作的初蘅此刻也从工位上起身,经过这两人身边时,她抛下两个字:“江敬。”
娄湃和边瑶两人面面相觑。
等到初蘅去拿完打印资料回来,娄湃试探着问道:“蘅姐你是说,让这个江——江敬住套间?”
“嗯。”初蘅点点头,“照顾一下老熟人,不过分吧?”
“你认识他啊……不过分不过分!”娄湃立即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明天一定好好招待你的老熟人……哎蘅姐,明天接待第三方,你去吗?”
放在往常,为了保证能准确掌握所有技术细节,初蘅是一定会和第三方技术公司碰头的,项目进度紧张的时候,初蘅甚至有过连着整整一个月拉着第三方的人到办公室旁的会议室来陪她一起加班的壮举,因此娄湃这会儿也就是随口一问,他知道蘅姐肯定要出席的。
可谁知道今天的太阳打哪边出来,听见他这话,初蘅居然反问道:“我们是甲方他们是乙方,还要我专门来接待他们?我看你脑子也是不太好使了。”
娄湃敢怒不敢言:“……”
刚才不还说乙方的江副总是你的老熟人吗?蘅姐今天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三万英尺之上的季褚,看着身旁的江敬,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这么不让你放心吗?这个项目我来现场盯着就行好吗?”
本来这货都订好了机票要去西班牙度假,突然就取消了行程,非要跟着他一起来西京出差,真是莫名其妙。
江敬看了一眼坐在前面一排的秦玉,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蠢货。
喝一口水,江敬又突然发问:“你和你老婆签婚前协议了吗?”
因为季褚并没好意思告诉江敬,自己虽然美滋滋地先发了喜糖,但结婚还需要老婆的单位批准,所以江敬以为他们俩人已经领了证。
季褚轻咳一声:“当然没有。”
反正将来他也不会签的。
“啧啧。”江敬很不习惯这股恋爱的酸臭味,“腻歪。”
虽然秦玉这个小姑娘看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季褚的脑子里也根本没这根弦,但他还是担心会捅出什么篓子——到时候万一初蘅一生气,直接分走季褚一半的公司股权,那他们公司就完蛋了。
“为了公司的生死存亡,这个项目现场我一定要去一趟。”
第二日中午,季褚和江敬一行人,终于到了基地。
负责接待的是娄湃和边瑶,两边一碰头边瑶便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了:“季师兄好,江师兄好,我叫边瑶,也是十中毕业的。”
江敬认出她来:“哦,我记得我毕业的时候你还来找我问过物理竞赛的笔记……你现在在这里上班啊?”
“是呀。”边瑶笑眯眯的,“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两位师兄。”
等到将这一行三人带到基地的招待所后,边瑶又拉着江敬到一边,偷偷道:“江师兄,这次我们给你安排的是套间……是我们领导特意关照的,你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江敬奇怪,“你们领导是谁?”
边瑶小声道:“初蘅……初老师说你是她的老熟人了,所以要我们特别关照一下你。”
初……初蘅?
江敬一愣,然后便笑出了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台那边的季褚办好了入住,见江敬和那个学妹俩人正躲在旁边说悄悄话,江敬还笑得这么淫.荡,便忍不住喊了他一句:“你干嘛呢?磨磨唧唧的。”
见季褚注意到他们俩,边瑶更加有点紧张了。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不忘叮嘱江敬:“江师兄,保密保密,千万别让季师兄知道,我怕他会不舒服的。”
看着不远处那个天真又愚蠢的可怜男人,江敬唇角的笑意更加浓了。
何止是会不舒服,要是知道初蘅给自己安排的是套间,给他安排的是标间,醋缸子都要给砸了吧?
啧啧啧。
将行李放好了之后,Cetus Tech的三个人便直接去了十三所所在的科研楼。
初蘅刚开完一个会,会上如同打仗一般,又是拍桌子又是吵架的,总算是帮她们所争来了两台大型设备未来半年的使用权限。
而任海燕,当初蘅在例会上冲锋陷阵拍桌子叫板的时候,他无辜得就像一只鹌鹑——活像是个被初蘅控制着的傀儡所长。
这会儿一散会,等到其他兄弟单位的人离开,他瞬间生龙活虎起来,冲着初蘅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
这是两人的惯用伎俩,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初蘅横一点,其他所的所长不好和她这么个丫头片子计较,而海燕则负责装成一只左右为难的鹌鹑,他年纪大资历深,摆出一副菩萨相来,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跟他争。
院里新采购的几台大型设备紧俏,每个研究所都打破了头要抢着先用,但最后又怎么样,未来半年时间设备不还是归他们十三所用了吗?
见老任这副得意洋洋的老狐狸样,初蘅不由得皱眉。
这老东西惯会拿她去冲锋陷阵,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有名的炮仗——还好老任从不亏待底下人。
两人一路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老任又追着初蘅问:“这次第三方技术支持,你对象来不来?”
初蘅“哼”一声,“不知道。”
这几天她都没搭理那个人。
当然,季褚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