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言此次是为了给臣妾过生辰,当真?”
傅冉见她总算是愿意跟自己多说几句话,高兴都来不及,连连点头,“自然是真。”
窗外吹进来的风有些凉,许纾华合上窗帘,淡淡扯了下唇角。
“臣妾原本还以为陛下是想单独来陪臣妾过这个生辰,故而才离了京城。未成想陛下还替臣妾盛邀了一位贵客。”
傅冉怔了一瞬,知她说的是最后那辆马车里的坐的那位,无奈地笑了声,“果真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毕竟臣妾还没瞎。”许纾华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
“纾儿。”他唤了她一声,欲言又止。
车门冷不丁被人敲了两下,李卯在外面提醒道:“老爷,夫人,已到了奚州城门口了。”
傅冉似乎是叹了口气,大手握了一下身旁那人微凉的小手,“此事我稍晚些同你解释。如今我们已然出了皇宫,为了避免麻烦,宫中的称谓自是不能再用,你还是叫我夫君吧。”
许纾华张了张嘴,僵硬地唤出两个字:“夫君……”
“恩。”那人似乎很是满意,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渐渐升温。
温热的感觉从手上不断传来,方才的冷都已然消散。这会儿许纾华只觉得浑身暖暖的,像是终于融入了这车里的暖意。
……
“夫人,起来吃些东西吧。”
直到浣心的声音响在耳边,许纾华这才皱了皱眉头,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陌生的环境,她心头不由一紧,警惕地将周身的一切都打量了一番。
浣心还以为主子方才是做了噩梦,这会儿忍不住柔声安慰道:“夫人,这里是奚州城的官驿,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老爷特意命人给您熬了鱼粥,还温热着,您起来喝些?”
奚州城,官驿,老爷,鱼粥。
许纾华缓了片刻,这才回过神来,撑着身子从半半床上坐起,“浣心,颐儿呢?”
睁开眼便找孩子已然成她作为一个母亲的习惯,时时记挂着那爱闹腾的小家伙也随之成了她心里最重的事。
“小少爷这会儿正在隔壁屋里,乳娘哄着。”
“我去看看。”许纾华说着便要起身,却被浣心给拦住了。
“夫人,老爷吩咐了,您若是不吃东西便不让您过去。”
许纾华忍不住拧眉,“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老爷的?”
浣心有些为难地伏在主子脚边,朝她眨眨眼,“夫人……”
“你先下去吧,”门口冷不丁传来某人的声音,惹得屋里的主仆二人一同循着声音望去,听得那人接着说道,“我亲自喂夫人。”
许纾华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五彩斑斓。
她真后悔自己方才没有乖乖喝一口粥,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恶心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了。
她还想再挣扎一番,浣心却已然退下,顺手给两人关上门,屋里只剩了他们二人。
灯烛上的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连带着两人投下的影子也跟着颤动。
许纾华伸手要从他手里接过粥碗,“我能自己——”
“还是我来吧。”傅冉说着轻巧地躲开她的手,兀自舀了一匙鱼粥,垂下眼仔细地吹了吹,送到她唇边。
他这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不知所措。
这种暧昧的相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跟傅冉身上,还是在两个人都知晓前世所发生过那一切的情况下。
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不必了,我有手。”许纾华仍旧打算拒绝这人的“好意”,谁知她手才伸到半空,便听得汤匙落回粥碗里的闷响——
下一刻,她的两只手腕已然被那人的大手紧紧扼住,扣在自己的腿上。
她难以置信地抬眼去看那人,却见傅冉眸中带了得逞的笑意,“现在没有了。”
“……”许纾华气结,恨不得一巴掌将人给扇醒,可她偏偏根本挣不脱。
傅冉的性子她了解,越是跟他对着干便会越没完没了,不如顺着他来,就像给猫狗顺毛一样。
她终还是绷着脸色吃了那勺粥,味道意外得不错。
虽然不知自己何时在马车上睡着,可眼下天都黑得彻底,她腹中空空如也,刚睡醒的时候没有感觉,这会儿才觉得胃里空落落的实在难受,而眼前的这碗粥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又是一勺送到嘴边,许纾华乖乖吃下。
半碗吃下去,她竟不知那人是何时松了手,抬起眼就见他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许纾华下意识地躲开了他又喂到嘴边的粥,皱起眉头。
“不吃了?”傅冉笑着问她。
许纾华没吱声,尴尬地躲开他的视线。
傅冉将粥碗放到桌上,干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屋里火炉生的炭火“噼啪”响了两声,有火苗窜起又落下。
两人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其中所带的惬意是在宫中所体会不到的。
“坐在最后那辆马车里的是母后。”傅冉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许纾华轻轻“恩”了一声,“我知道。”
身旁那人转过来看她,“并非是有意想要瞒你,也是怕你不自在。”
许纾华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过了,只要母后尚在宫中,你与颐儿的安全便会受到威胁。她是我的生母,又是当今太后,入冷宫或是禁足都终会成为朝中有心之人大做文章的由头,不如将人送出宫,彻底断了她与前朝的联系。”傅冉说着叹了口气,“只要她这一路愿意配合,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会在江南的行宫颐养天年。”
许纾华垂下眼,“可若是不配合呢?”
第53章 追妻 有刺客。
傍晚的霞光染红了天际, 最终随着黑暗的降临没入山头。
宁王府的书房门口有一道黑影闪过。
“禀王爷,陛下的圣驾已经进奚州城了。”
桌案上的火苗轻轻晃动,负手立于窗边的那人身形瘦削挺拔, 他食指根侧不断摩挲着拇指上的那枚白玉扳指,半晌没有说话。
跪伏在地的那人小心翼翼抬起头来, “王爷, 之后的事情……”
“按照原计划进行。”傅禹沉声道了这么一句, 目光落在远处青灰色的天空上。
从前宫里的宫墙高耸,需得将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得见天色,如今倒是抬眼便能见着了。
只是不知为何, 竟觉得这天比从前还要远了。
傅禹垂下眼帘,朝着跪在地上的那人摆摆手,那黑影便消失在了门口。
屋里静谧,他踱步至案前坐下,提笔蘸墨,在洁白的纸张上落下那人相仿的字迹。
“二哥,我们兄弟终究也是回不到从前了。”
自奚州城离开之后,一行人继续南行,途经菱州, 蓟镇,烜阳直至沄州城。
也是从沄州城起, 由陆路换至水路,朝着江南行宫而去。
越往南走, 越能明显地感觉到湿气加重。
温度虽有回升, 却扛不住这湿冷之感。
傅澄颐尚且年幼,一路上许纾华虽将其保护得极好,乳娘也照顾得妥帖, 到底还是染了寒气。
水路行至一半,便开始高热不退。
“浣心,再换一盆冷水来。”许纾华将手里已然被傅澄颐额头熨帖滚烫的手巾扔进了盆里,俯身将孩子抱了起来。
小孩子皮肤薄,这会儿发着热脸蛋都红扑扑的,皱着眉头呜咽两声,小手紧紧抓着许纾华的衣领子。
“颐儿乖,娘亲在呢。”她柔声哄着孩子,心里却酸涩得没法儿,眼眶都不自觉地湿了。
“早知你会受这么多苦,娘亲当初便不该将你带到这人世……我的颐儿,快些好起来吧。”
“郎中来了。”傅冉带着人快步走进船舱,又让乔诫守在门口以备不时之需。
许纾华抱着孩子让郎中看了,这才得空抬眼看向了傅冉。
那人额角冒了汗珠,双手也紧紧捏在一起,眉头紧皱着,目光半刻也没从孩子的身上挪开过。
眼下郎中方才诊过脉站直了身子,傅冉便焦急地过来询问,“先生,我儿这病如何?需要用什么药?”
“这位老爷不必担心,”老郎中摆摆手,“您们是从北边来的吧?孩子年幼难免会有水土不服之状,再加之这几日天更寒了些,受了风,倒也不严重。”
老郎中将药方写下递给傅冉,“只需连服几日此药剂便可无虞。”
“好,多谢先生了。”傅冉将药方给了李卯,意思是让他去抓药。
为了找郎中,他们的被迫中途靠岸,这会儿李卯应着正欲下船,却听得老郎中又嘱咐道。
“这药方中的灵草难觅,是能助小公子吸收药效的。存储不宜,故而怕是许多药房都寻不得此物,老爷跟夫人怕是要再想个法子。”老郎中捋了捋胡子说着,“不过好在就近便有一座药山,那山上有百毒亦有百药,灵草便生在半山腰上。”
傅冉眉头紧皱,眸中满是狐疑之色,“既是附近有药山,又为何药房无此物?”
那老郎中笑了笑,“一听这位爷便是不懂药材。各药有各药的存储方法,大多数是晒干水分或是研成粉末备用。但这灵草是要用其新鲜的汁液,只需那么一两滴便能使药效翻倍。”
许纾华在一旁听着,忍不住问道:“那若是没这灵草,这药可还有效?”
“自然是有,但孩童对于药效吸收能力有限,最好还是用灵草汁佐之。”
傅冉沉吟片刻,点了头,“好,我知道了。多谢先生。”
“乔诫,送先生下船。”他朝门口的那人使了个眼色。
“是。”
眼看着老郎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纾华这才将孩子递给了乳娘抱着,“母后那边离不得人,陈统领须得留下来守着。颐儿这里也需乔诫守着才行,让浣心随我去采药,再派两个侍卫随行便可。”
见她作势便要带着浣心出去,傅冉忙伸手将人给揽了回来,“这种活何时轮到你来做了?你在这里陪着颐儿,我去采药。乔诫会守在外面,有事叫他便可。”